第2章 吃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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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演跪坐在软垫上,指尖微动,桌案上便凭空浮现出一整套煮茶器具。

她取出两个丹泥杯,壶身侧倾,清茶落入杯中。她随手将其中一杯置于自己对面,另一杯送至唇畔轻呷。

茶香清冷,细润无涩。

这是云州其他城池的茶商为感谢她以灵力护住九城、免受蛊气侵袭而奉上的谢礼——正宗的白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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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留了半两,其余尽数赏给伏亚们。

“坐。”她淡声道。

樊漪收起伞放在门外。

乖巧地行至荀演对面落座。

她垂眸望着杯中清茶,轻轻嗅着丝缕升起的甜香。

“白霜茶……”她软软道,“我最喜欢喝了。你也喜欢吗?”

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问了句愚蠢又唐突的问题。

为了遮掩窘意,她赶紧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白霜茶的甘甜轻巧落在舌尖,她心情一松,刚恢复点清明的脑子又飘出了神。

于是她又问:“你是谁?为什么待在这里?”

荀演抬眼,视线淡淡地落在樊漪身上。

她清寂、漠然的神情被整个收入樊漪的瞳孔里。

樊漪胸口忽然涌起一股说不清的异样,翻腾来回,像要把什么推到嘴边,却又没个明确的念头。

——好生奇怪。

樊漪困惑地望着她,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荀演宽阔的肩上。

窗外风卷着湿气吹进来,掀起荀演的衣袖,露出白皙却结实的胳膊线条。

——她心里惊叹:这人肯定很有力气。

下一瞬。

她意识到自己竟在细细打量一位女子,而且是一位俊美至极的女子。

若非已嫁人,她怕是会为清冷俊逸的眼前人心动。

但想到夫君对她万般呵护,她立即在心里摇头:有夫君珠玉在前,即便遇见再绝色的人,她也不会喜欢。

她扭头看向窗外。

雨似乎停了,乌云间露出一线挣扎的晴光。

她该走了。

——夫君的事,一刻也耽误不得。

“仙人,多谢款待,我要去寻我夫君了。”

荀演轻轻颔首:“不送。”

樊漪刚一起身。

荀演垂眸。

修长的指节轻敲丹泥杯——

雨声轰然重新洒落。

密密连绵。

雨水狠狠拍在殿外的玉阶上,阻住她的脚步。

她只得叹气,又坐回原位。

可她方才,才说完“多谢款待”就折回来,脸皮薄得厉害,耳尖都红透了:“那个……嗯……外面又下雨了。”

“秋末天气本就反复无常,不必在意。”荀演冷淡道。

“哦……”

樊漪听出对方语气冷淡,心里发虚。

对方既住得偏僻,又不见侍从,显然不喜被人打扰。

这会儿被和自己困在一起,定然浑身都不自在。

所幸苏合香缓缓烧着,香气在两人之间,稍稍缓和了尴尬。

可她总要说点什么。

“你还未……”

“在下姓荀,名演,字长渊。”荀演接过她的话头,“仙君请我来,共议根除结界外蛊气之法。”

樊漪微微一怔,随即温声道:“我叫樊漪,大家都喊我樊大娘子。”

“樊大娘子怎会来此处?若是迷路了,我可传信仙君,让她派人送你回去。”

“不必。”樊漪脱口拒绝,讲完才意识到语气太硬,急忙换回柔软细声,“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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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随口编个理由,却脑子空空,只能干巴巴地给出这句话。

话音一落,两人又陷入静默。

荀演垂眸,唇边似有一抹极细微的笑意,转瞬即逝,再抬眼时又是惯常的清冷疏离。

“樊大娘子。”她忽然开口,声音稳静清澈,“我初来云城,对蛊祸的前因后果一无所知。还请你指点一二,仙君若问起来,我也好对症下药。”

樊漪怔住:“我?”

她慌乱摆手:“不、不行的。我除了会做糕点,其余都不会。我真的很笨的。”

“那就不为难樊大娘子。”荀演语气平淡,“只是我待会儿要渡船去结界之外查探蛊族老巢,不明白蛊祸缘由,便是白白送命故而唐突请教,若我有幸能活着回来,必亲自上门赔礼。”

“送命”二字落地,樊漪一下子顾不上腼腆,也顾不上自己嘴舌笨拙。

救人还是重要得多。

她端起茶杯,道:“一年前中秋之后,我铺子里剩了些芸豆月团。夫君说要扔,我怕浪费,便说要送去城外祭祀路边的社神。”

“路过青天观时,我去上香,观主提醒我附近有几个重伤男子,让我赶紧回家。”

“我胆小,就回家了。”

“第二天便听说青天观起火……观里一百多人……都被烧死了。”

说到这里,她打了个寒噤。

荀演原本只是想和樊漪多相处一会儿,没想到竟听到之前从未掌握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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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想问:“你一年前为何没说?”

但怕吓着樊漪,只能将满腹疑问压下,继续安静地倾听。

“那之后城令大人到处抓人,人心惶惶。一开始说是天灾,但案子未结,城令就被调回京都。”

“人们又说是鬼魂杀人,把城令大人都吓跑了,家家户户开始买艾草,后来海上飘来蛊气,把虫子都变成了蛊虫,蛊虫咬人,人就成了蛊人。”

樊漪越说越小声,几乎要把脸埋进茶杯里,“蛊人会分化成天干、地坤和中庸。每月雨露期时会……会像春天的动物一样。但这仅限蛊人之间。蛊人和非蛊人之间——不会通过任何方式传播蛊毒。”

荀演看她快把整个人缩成一只受惊的小兽,便适时提问:“为什么?”

樊漪被迫抬头。

小声道:“仙君大人说的。”

“她怎么证明呢?”

“仙君当着全城百姓的面,让蛊人咬了她的手臂。”樊漪的声音依旧轻,但带着一点骄傲,“她没有变成蛊人。”

荀演故意问道:“她修为深,或许蛊毒对她无效。”

“大家……也都这么说。”

“那后来百姓,是如何相信仙君大人的?”

樊漪的脸一下子红透:“我、我为了让大家相信……主动让蛊人咬了我一下。如你所见,我并没有变成蛊人。”

“其他方式,譬如——蛊人与非蛊人是否能通过交合传播蛊毒?”荀演装作惊讶,再顺势问,“这种方式,也试过了吗?真的……什么都试过了?”她意有所指道。

樊漪愣住,嗫嚅道:“都、都试过了。”

话才出口,她忽然反应过来——

荀演是在暗问她与仙君的关系。

“不、不是!”她急得结巴,“我和仙君没有……是其他人。我、我有夫君,他很好很好,我不会做对不起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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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陡然抬头,眉峰一蹙。

她与仙君都不是蛊人,旁人稍动脑筋便能猜到她们清清白白。

荀演又怎会不明白?

那方才那些问话……是在戏耍她?

她胸口一紧,既懊恼又羞恼——自己为何总在这个陌生仙人面前,不由自主暴露软肋?

虽然荀演全身散发着淡漠,可对她而言,荀演的一字一句仿佛都带着致命吸引力,令她忍不住靠近。

但她不该如此轻易卸下防备——像未交战便自弃甲胄、举白旗投降的懦夫,让旁人在她的城池上恣意驰骋。

她扶着案几站起来,只给荀演留下一个转身的背影。

仙君府有条连心湖,湖上一座石桥,桥后是雅致亭阁。

她想走过去歇一歇,却走了大半个时辰都未走到。她正疑心这府里有阵法,耳边忽传来呼唤——

“樊大娘子,樊大娘子——”

樊漪回首,荀演冷淡的面容猝然印入眼底。

屏风由她两侧卷回,像竹简合上,整齐落在荀演身后,合为一张。

原来她——一步未离案几。

方才,是一场幻象。

俗话说一鼓作气,她接连两次都没走成,第三次便成了泄气的皮球,连话都不想说。

荀演见她惆怅,只能主动挑起她最愿意谈、也是荀演最不愿触及的话题。

她在心里退了一步,才装作平静问:

“你夫君是谁?竟值得你这样珍视。”

“他是王记糕点铺的掌柜,也是长圆酒楼的老板——”樊漪说着一顿,又忽然补一句,“仙君大人有些做法我不认同,但她确是个很好的人。”

这一回,是荀演怔住了。

她沉吟片刻:“听你这样说,你很信她?”

“嗯。”

“为什么?”

“因为仙君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樊漪理直气壮,“我们铺子每天给她送最新鲜的糕点。后来大家知道了,都来买,都说好吃。我……我就很开心。”

荀演故作镇定:“原来如此。樊大娘子的厨艺倒是出众。瞧你衣着,可一点不像厨娘。”

樊漪低头看着自己如嫁衣般的红裳,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荀演问:“我说错了?”

“没有,”樊漪摇头,“只是……我也纳闷,为何自己总穿红。我问过夫君……”

“这种事,还要问你夫君?”

果不其然,无论如何,话题兜兜转转,总要落在那个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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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四年前得过一场病,把以前的事都忘了。”樊漪轻声道,“夫君说他喜欢我穿红,我便一直穿着。”

荀演的眼神暗下去。

白霜茶的甘甜在舌尖缓缓化开,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那一寸酸意。

她牵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欲语又止,半晌才问:

“东街的长圆酒楼也卖糕点,我来时尝过一回。味道不错。不知与你亲手做的比——如何?”

樊漪笑了笑:“酒楼里的糕点,也是我做的。和铺子里的口味不同,但手法一样。改日你……若来铺子,我请你吃。说来也巧,‘长圆’和‘长渊’同音,我们还挺有缘的……冒昧问一句,你以前认识我吗?我是哪里人?家住何方?”

荀演呼吸微滞。

“王掌柜没告诉过你?”

“夫君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不许我提。”樊漪乖乖地道,“每次我问起,他都会发脾气。”

荀演眉间寒意顿现:“他——怎么个发脾气?”

语气不善。

隐隐像要把王掌柜五马分尸才解恨似的。

樊漪忙解释:“我夫君温善如玉,不是会对人动手的粗人。他只是……会怄气,不理我,然后搬去朋友家住两天,最多半个月,就会回来。”

荀演为樊漪打抱不平的心思立刻熄了。

方才的冲动像被人掐灭的火星,只留下暗红的灰烬,风一吹,就灭了。

她心口微紧,唇角轻轻一弯,却不是笑,而是自嘲。

不过一瞬,她又把情绪收回去,重新换上了清冷的语气:

“你们听起来……很好。”

樊漪没察觉她的异样,只是点头,脸上泛起柔和的光:“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遇见了夫君。”

那句“福气”落入荀演耳中,她整个人僵在那里,如同一座灰败的石像。

她似是不甘心般,又逼自己开口:“那……这四年……你开心吗?”

她每说一个字,石像上便多一条裂痕。

樊漪的笑像初春的一树桃花,在最不该绽放的时刻照亮了荀演眼底的阴郁。

“只要和他在一起,再难的事我们夫妻一心,也能一起跨过去。世上没有比这更让人开心的了。”

荀演闻言,定定盯着她的脸。

她在确认——确认樊漪并不是在说违心话,也不是出于礼数的客气。

终于,她确定樊漪说的每个字,都是真实的。

——幸福的。

石像咔嚓一声,四分五裂。

荀演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了她的五脏六腑,用力一扭,疼得她几乎在樊漪面前露出破绽。

她垂在案几下的左手,死死攥成拳,指尖深入掌心。

——如此,我便放心了。

只是这个“放心”沉甸到几乎让她握不住杯子,她怕自己再和樊漪多说一句,声音就会泄露出她拼命想藏住的东西。

于是她移开视线,微不可察地呼了口气。

念头一闪。

她握杯的手指轻轻颤动。

下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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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忽然停了。

沉压的云层被一道道细碎的光扯开,烈阳从缺口里探出。

天地骤然明亮。

一束阳光斜斜照在樊漪的颈侧,苏合香被风打散,淡得不再真切。

“天晴了。”

樊漪轻声回应:“是啊,天晴了。”

却丝毫没要起身的意思。

她又呷了一口茶。

荀演侧目看她。

樊漪也抬眼看她。

两人对望。

樊漪忍不住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荀演顿了顿:“天晴了。”

“对啊,确实晴了。”她一本正经地点头。

“你——”

“我怎么了?”

荀演终于忍不住提醒:“你不是说……要去找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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