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楼道里的柠檬味还没散,我看着她从隔壁房门里探出来,脑子里像被什么东西炸开了,乱糟糟的。
惊讶、烦躁、别扭,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各种情绪缠在一起,搅得人喘不过气。
她怎么会在这里?
永久地址yaolu8.com她到底想干什么?
早上邻居刚搬走,晚上她就住进来了,这分明是早就筹划好的。
怒火像野草似的往上窜,可窜到胸口又被什么东西堵着,烧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团说不清道不明的混沌。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划过皮肤的弧度很轻,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下意识移开视线,喉结动了动,什么也没说。
脚下像生了根,却又催着自己赶紧走。
我要回家,要关上门,要把她和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都隔在外面。
我抬步往前走,刻意放重了脚步,楼道里的脚步声显得格外沉闷。
路过她身边时,一股熟悉的味道轻轻飘过来,不浓,却像藤蔓似的缠上鼻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只觉得有些莫名。
我没看她,也没说话,径直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指尖摸到冰冷的门把。
“晨晨。”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轻得像一阵风,却精准地攥住了我的脚步。
我顿在原地,指尖搭在门把上,没动,也没回头。后背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温温的,像贴在身上的薄布,扯不掉,甩不开。
“你……吃饭了吗?”她又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
我没应声,牙关咬得发紧。工地食堂的饭菜寡淡无味,晚上回来确实没怎么吃,可这话我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像是早料到我不会回答,顿了顿,又继续说:“我猜你也没吃。我刚搬过来,简单做了两个菜,你要是不嫌弃,就来我屋里吃点,填填肚子也好。”
空气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还有楼下偶尔传来的模糊对话。
我还是没回头,手心里沁出了汗,心里的那团混沌更乱了。
气她步步紧逼,气她不请自来,可面对这直白又温柔的关心,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发作。
“楼道里的灯之前坏了,”她的声音放得更低,“我下午让房东换了个新的,亮堂多了,你晚上回来晚,也能看清路。”
我攥紧了门把,指节泛白。之前楼道的灯忽明忽暗,晚上回来总免不了磕磕绊绊,这些细节我自己都没太在意,她倒是记得清楚。
“我看你屋里没装洗衣机。”她又说,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工地上的活脏,衣服换得勤,手洗又累又洗不干净。我这儿有,你要是衣服多了,随时拿过来洗,不用跟我客气。”
风从楼道窗户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我裹了裹身上的旧毛衣,后背的布料磨得皮肤发涩。
“还有。” 她顿了顿,像是犹豫了很久。
“我屋里装了空调,现在天越来越冷了,你那屋没暖气,晚上睡觉肯定冻得慌。要是觉得冷,就来我这儿待一会儿,或者……凑合一晚也行。”
最后那句话说得极轻,却在我心里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终于忍不住,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声音又哑又硬:“你很有钱吗?”
这话一出口,楼道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她明显被问住了,愣在原地,捏着抹布的手微微顿住,眼里的温柔褪去,多了几分无措。
我没等她回答,又继续说,语速慢慢变快,像是在宣泄憋了很久的情绪:“是,我是没有洗衣机、没有空调,夏天还好,冬天的衣服我都是手洗,洗半天不说,还难晾干,有的时候连换洗的都凑不齐。我就只好多穿几件,虽然没那么舒服,但也过得去。空调也好解决,好在苏城的冬天也算不上太冷,晚上裹紧被子,不也照样过来了?”
说着,我后退了一步,退出门口,慢慢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她。
昏黄的灯光落在她脸上,我看清了她的表情。
眼眶泛红,鼻尖也有点红,是那种泫然欲泣的样子。
可我心里没有丝毫动摇,只有翻涌的抗拒和厌烦。
“你觉得自己有钱,就什么事情都可以摆平了吗?你觉得只要有钱,每个人就都该领你的情,就都该按你心里想的来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眼里的红意更浓了。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反而笑了,笑声里带着点尖锐的自嘲:“既然你这么有钱,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去租一套大房子,住干净安静的高档小区不好吗?这里又老又小,又脏又破,根本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楼道斑驳的墙壁,声音沉了下来:“你知道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都是和我一样的,没钱没背景,没人关心,没人爱护,只能靠自己拼命干活。被房东压榨只能忍着,被别人欺负也只能受着。我们做着最苦最累的活,拿着最廉价的血汗钱,穿最便宜的衣服,吃最便宜的快餐。就连买一瓶饮料、看一场电影,都要在心里纠结半天,琢磨着这钱到底值不值得花。”
我又看向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你刚来第一天,就把整个楼道打扫得干干净净,肯定是雇人做的吧?我们这一层楼,没有一家人有空调,你刚来就装上了。你和我们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这里就是我的家,我也只有这一个家。你不该来的,从始至终就不应该出现。”
“你有你的日子,我有我的生活,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手上的抹布上。
她捂着嘴,肩膀微微颤抖,开始忍不住抽泣,却还是摇着头,努力想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看着她哭成这样,我心里的火气反而更盛,朝她低吼一声:“什么不是这样的?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吗?你以为你很懂我吗?”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让你不要再来了!”
我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心疼我,就应该尊重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擅自介入我的生活,甚至不惜把我的邻居赶走!”
“好,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我的去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走是吧?那我走!”
说完,我猛地松开手,身后的房门还敞开着,屋里黑漆漆的像个无底洞。
我气冲冲地转身就往楼下走,脚步又重又急,楼道里的灯光被踩得晃来晃去。
我只想赶紧逃离这里,逃离她的目光,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刚迈出两步,手腕突然被一股微凉的力量攥住——她从身后快步追上来,指尖紧紧扣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不算粗暴,却带着一种不肯松开的执拗。
我下意识地想甩开,可她的手指像是嵌进了我的皮肤里,微微发颤,却没有半分松手的意思。
她的气息就在我身后,带着点急促的呼吸声,温热的呼吸拂过我的后颈,让我浑身都绷紧了。
“不要……不要走……”
她的声音哽咽着,带着极致的慌乱和哀求。
“晨晨,不要走……不要离开妈妈……”
“妈妈”两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好陌生的词。多久没有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这样唤过我了?
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她很漂亮,很温柔,每次抱着我的时候,身上都有一股说不清的好闻味道。
我记得,她是这个世上最爱我、最疼我的人,我也曾以为,会一辈子喜欢她、依赖她。
可后来,她亲自把我送到外公家,转身离开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我下意识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手掌。粗糙,带着工地上磨出的薄茧,再也不是小时候那双被她牵在掌心里的小手了。
十二年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
从牙牙学语的孩童,到独自在工地摸爬滚打的十八岁,这段时光,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无数个孤独的夜晚,无数次受了委屈无人诉说的时候,我都在想,她去哪里了?
为什么不要我了?
这些问题在心里压了十二年,此刻终于忍不住,随着眼眶里突然涌上来的热意,颤抖着脱口而出:“为什么?”
身后的力道猛地一僵,她的抽泣声顿了一下,像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问。
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越控制身体就不听使唤,在情绪的作用下渐渐战栗起来。
“为什么你要回来?”
她的呜咽哆嗦着,泪水掉得更凶了,哽咽着说:“因为……因为妈妈想你……妈妈舍不得你……你不在妈妈身边……妈妈每晚都会梦到你……在梦里妈妈见了你不知道有多高兴……可是梦醒了妈妈又好难受……”
“妈妈想你想的快要发疯……我找了你好久好久,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晨晨,你不要走好吗?不要走……”
我突然笑了笑,带着说不清的自嘲和酸涩。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呢?”
这话一出口,楼道里瞬间陷入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哽咽声,在昏黄的灯光里,一圈圈扩散开来。
她没有回答。
既没有辩解,也没有解释,只是握着我手腕的力道渐渐有些发颤,指腹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来,烫得我皮肤发麻。
我不知道她是不想说,不能说,还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不在乎她当初为什么走,也不在乎她现在为什么回来。
十二年,从牙牙学语到独自扛起生活的重量,那些无数个需要依靠、需要温暖的时刻,那些受了委屈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的夜晚,那些看着别人被父母呵护时的羡慕与失落,都已经过去了。
现在再来说弥补,再来说想念,又有什么用?
不过是徒增我的心理负担罢了。
她的出现,像一颗突然闯进平静湖面的石子,搅乱了我好不容易适应的生活,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记忆和情绪,也跟着翻涌上来,让我窒息。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
楼道里的风还在灌进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她的指尖始终没有松开,那点温热的力道,成了此刻唯一的牵绊。
渐渐地,我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刚才的怒火和激动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疲惫。
而她握着我的手,也慢慢松了下来,力道越来越轻,仿佛连维持这个姿势都成了负担。
我深吸一口气,抬手握住她扣在我手腕上的手指。她的指尖很细,微凉,还在微微颤抖。我轻轻用力,一点点把她的手指从我的手腕上掰开。
指尖触及她皮肤的瞬间,她像是被烫到似的瑟缩了一下,却没有再用力抓紧,只是任由我将她的手移开。
“就这样吧。”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疲惫。
“以后,你是你,我是我,各自生活,谁也不要打扰谁。”
说完,我轻轻推开她残留着温度的手,准备转身下楼。
可刚迈出一步,身后就传来“咚”的一声轻响,紧接着是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我下意识顿住脚步,不用回头,也能猜到她滑跪在了地上。
楼道里的哽咽声停了,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布料与地面摩擦的细碎声响。
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只是继续往前走去。
“晨晨……”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轻得像一阵风,带着极致的疲惫和哀求。
“妈妈也不想……妈妈现在什么也不想……”
她顿了顿,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些,却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抖:“我只想让你好好的……我只是想看着你好好的……就够了……”
那声音很轻,却在我心里轻轻撩了一下,留下一丝说不清的滞涩。可我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拳头,加快了脚步,一步步朝着楼下走去。
楼道里的灯光被我的身影拉得很长,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远,最终被脚步声和楼道里的寂静彻底淹没。
走出单元门,深秋的晚风带着湿冷的凉意浸透旧毛衣,我裹紧衣服漫无目的地走。脚下的路越走越熟,等反应过来已站在苏大校门口。
校门紧闭,门岗的灯光昏黄洒在石板路,隔着栏杆往里看,教学楼只剩零星亮灯,香樟树叶子被风吹得沙沙响,草木清香裹着熟悉的记忆扑面而来。
苏小妍这个名字在心里滚过,带着涩疼。
曾每天在这里等她递温水,沿校园小路听她讲课堂趣事,那些温软的羁绊,在她消失后成了不敢触碰的过往。
我站到风灌得眼睛发涩,才转身继续走,脑子里闪过她和我每一次见面时的模样、还有王阳和钟晴,他们都在各自轨道前行,只有我像没头苍蝇。
口袋空荡荡的,钱留在家中枕头下,手机早没电关机。
不知走了多久,湖水的淡腥味飘来,西湖已在眼前。
夜晚的湖面泛着粼粼波光,路灯沿湖岸蜿蜒,我在长椅坐下,夜露的湿冷透过裤子渗进来。
看着朦胧的湖景,楼道里的画面反复回放:她攥我手腕的力道、哽咽的哀求、滑跪在地的闷响,还有那句“我只想让你好好的”。
我轻抚过手腕,仿佛还留着她的温度,心里乱糟糟的。
晚风越吹越冷,我抱膝发抖,湖雾模糊了灯光,也模糊了视线。
夜色渐深,西湖边只剩我一人,被黑暗与孤独包裹,18岁的风裹着寒意,像下不完的雨,淋湿了所有坚强。
我就那么坐在西湖边的长椅上,后背抵着冰凉的椅面,不知道要坐多久,也不知道该干什么。
风越来越冷,裹着湖雾往骨头缝里钻,单薄的旧毛衣根本挡不住寒意,浑身的皮肤都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空落落的,像是被风灌满了,钝钝地疼。
我抬头望了望四周,天边黑沉沉的,看不到一点光亮,只有远处湖对岸的灯火零散地亮着,像隔了一层厚厚的纱,模糊又遥远。
除了偶尔掠过湖面的晚风,听不到任何声音,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难受得厉害,心里堵得慌,身上又冷又饿,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去什么地方。
或许还有地方可去,或许没有,可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想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
我侧过身,蜷缩在长椅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胳膊,膝盖也屈起来抵在胸口,脖子使劲缩着,尽量把自己团成一个小小的球。
可即便这样,寒意还是像无孔不入的潮水,顺着衣领、袖口钻进来,让我忍不住浑身发抖,牙齿都开始轻轻打颤。
脑子里不再想苏小妍,也不再想那个女人,只剩下些乱七八糟的、最实在的念头。
要是现在身上能多一件大衣,哪怕是件旧的,能挡住这刺骨的风该有多好…
要是能有一张毛毯,裹在身上,该有多好…
要是手边能有个枕头,垫在脑袋底下,不用硬磕着冰凉的椅面,该有多好…
要是……要是眼前能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汤里飘着葱花和香油,冒着袅袅的热气,一口喝下去,从喉咙暖到肚子里,那该多好…
要是一切不这样该有多好…
这么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身上的寒意好像也淡了些,脑子里的念头渐渐变得模糊,像是被浓雾裹住了,一点点沉下去,沉下去。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看到黑暗里有个身影朝我走过来,她的身形有些眼熟,又不知道是谁,她是来找我的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
意识从一片混沌中慢慢抽离,像从很深的水里慢慢浮上来。
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青灰色的天光透过湖雾洒下来,照亮了眼前的长椅和地面。
我醒了,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四肢像不是自己的一样,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
唯一能活动的,只有手指。
指尖微微动了动,带着点僵硬的滞涩。好冷,好饿,好累。脑子里只有这三个念头,还有一个越来越强烈的渴望——好想回家。
我一点点活动手指,从指尖到指根,再到手腕,顺着胳膊慢慢往上挪。
肌肉像是锈住了,每动一下都带着酸胀的疼,过了好久,整条手臂才终于能勉强抬起来。
我用手掌撑在长椅上,想把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可麻木的四肢根本不听使唤,刚一用力,身体就失去了平衡,“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脸朝下砸在冰凉的石板上。
额头和脸颊传来一阵钝痛,嘴里还尝到了点泥土的腥气。但也多亏了这一摔,麻木的神经像是被惊醒了,另一只手也渐渐有了知觉。
我用两只手撑着地面,勉强把上身抬起来,膝盖还跪在地上,双腿却依旧拖在身后,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分毫。
我低头看着自己这副模样,头发凌乱,衣服沾满了灰尘和露水,膝盖处的裤子磨破了一个洞,露出的皮肤蹭得通红。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涌上来,觉得自己真的有点惨。
为什么昨晚非要跑出来呢?为什么非要和她较那个劲?
要是当时没那么冲动,要是稍微松一点口,是不是就不用在这冰冷的长椅上冻一夜,不用摔得这么狼狈?
哎,算了,不去想了。
我坐在地上,等了好久,直到双腿的麻木感慢慢褪去,换成了一阵阵酸胀的疼,才慢慢扶着旁边的长椅站起来。
一瘸一拐地往出租屋的方向走,刚走出没几步,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便是无边的沉寂,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睁开眼时,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眼的白,晃得我下意识眯起了眼。
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的味道,陌生又刺鼻——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蓝白条纹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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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永久地址yaolu8.com我艰难地转过头,心脏猛地一缩。
钟晴坐在我的病床边,双手紧紧攥着被角,双眼红得像兔子,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正低着头小声抽泣。
李雅站在她身边,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拍着,另一只手拿着纸巾,时不时递给她一张,脸上满是担忧。
我愣了愣,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动了动手指,才发现手背上插着针管,透明的输液管顺着手臂延伸,连接着床头的输液袋。我稍微动了动,输液管便跟着轻轻晃动了一下。
这细微的动作惊动了她们。
钟晴猛地抬起头,看到我醒了,眼睛里瞬间泛起光亮,抽泣声也停住了,只是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李雅也立刻凑了过来,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
“陈晨!你终于醒了!”钟晴的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连忙问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疼,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没什么事……就是有点累。”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钟晴念叨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吓死我们了,怎么会晕倒在西湖边啊?”
我皱了皱眉,脑子里一片空白。晕倒在西湖边?我只记得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回走,然后眼前一黑,后面的事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更疑惑的是,“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钟晴连忙擦了擦眼泪,轻声说:“你先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王阳在医生那边了解你的情况呢,我让李雅去叫他回来,跟他说你醒了。”
说完,她转头对李雅使了个眼色:“雅雅,你快去把王阳叫过来吧。”
李雅点点头,又叮嘱了我一句“好好躺着别乱动”,便快步走出了病房。
没一会儿,病房门就被推开了,王阳急匆匆地跑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醒着的我,眼睛瞬间瞪得溜圆,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呼:“哎呦,兄弟!你可吓死我了!”
他快步走到病床边,探着脑袋看我,“还好医生说你没什么大事,就是疲劳过度加受凉低血糖。我说你大晚上的没事跑西湖边溜达啥?以前也没见你喜欢冬泳啊,什么时候染上这爱好了?”
“你胡说什么呢!”李雅在旁边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声训斥道,“陈晨刚醒,别乱开玩笑。”
王阳挠了挠头,脸上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太当回事。
我被他这么一逗,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点,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笑了笑。
但心里的疑惑还是没散,我看着他们三个,又问了一遍:“你们到底怎么在这里啊?”
三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像是有什么默契。最后还是钟晴开口,轻声说道:“是苏老师告诉我们的。”
“苏老师?”
这三个字在我心里猛地炸响。苏小妍,姐姐!她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
我猛地挣扎着想坐起来,心里又惊又喜,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急切。
可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刚抬起上半身,就被一股无力感拽着,“咚”的一声又躺回了床上。
“你别乱动!”钟晴和王阳连忙伸手按住我,“医生说你得好好躺着休息,不能逞强。”
我不管,心里的念头像野草似的疯长,只想知道她的消息。我抓住钟晴的手,急切地问:“苏老师在哪?她现在在哪?”
钟晴犹豫了一下,眼神里带着点为难,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
“不知道?”我愣了愣。
“今天早上我们还在上课的时候,苏老师突然给我打了电话,”钟晴慢慢说道,“她说你现在在医院,让我们赶紧过来看看你。我们问她在哪,她没说,只让我们好好照顾你,然后就挂了电话。”
最新地址yaolu8.com我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知道我晕倒了,知道我在医院,却没亲自来,也没说自己在哪。
为什么?她怎么会知道我在西湖边晕倒了?她是不是一直都在关注我?
无数个问题在心里盘旋,可看着钟晴摇着头的样子,我又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能呆呆地躺着,心里五味杂陈。
后来王阳从医生那里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
我是被清晨清扫西湖边的环卫工人发现的,他见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赶紧打了120,把我送到了医院。
医生给我的手机充了电,开机后翻了通讯录,看到里面存着一个备注为“姐姐”的号码,就试着打了过去。
一开始没人接,医生又发了几条信息,说明了我晕倒在西湖边、现在在医院的情况,过了好一会儿,那边才回了消息,和医院确认了我的情况后,又联系上了钟晴,让她带着人过来看看我。
原来是这样。
钟晴他们本来还想留下来陪我,尤其是钟晴,一直说“反正下午没课,多待一会儿没关系”。
我跟她摆了摆手,说自己真没什么大碍,医生也说了观察半天没问题就能出院,还答应她出院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他们,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松了口,和王阳、李雅一起回了学校。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滴答”声。
我坐在病床上,靠着床头的枕头,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西湖边冻得麻木的夜晚,一会儿想苏小妍打电话给钟晴时的样子,一会儿又想起楼道里那个女人攥着我手腕的力道。
就这么沉思了不知道多久,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病房里的光线也变得柔和。
有声小说地址www.uxxtv.com就在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亮起的瞬间,我看清了上面的来电显示—姐姐。
我指尖都在发颤,几乎是秒接了电话。
“姐姐!”
声音里藏不住的惊喜,像憋了好久的潮水,一开口就涌了出来。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只有轻轻的呼吸声,紧接着,那个我日思夜想的、温柔又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弟弟,现在还冷吗?姐姐不在,有没有好好吃饭呀?”
就这一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所有情绪的闸门。
之前在西湖边冻得麻木的委屈,摔倒时的狼狈,在医院里的迷茫,还有这阵子所有的思念和孤独,一下子再也藏不住。
眼泪没有任何预兆,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手背上,冰凉的。
我没哭出声,也没抽噎,就是控制不住那些眼泪,控制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
像在外人面前硬撑了好久的坚强,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瞬间土崩瓦解,只剩下最真实的脆弱。
“姐姐……你在哪?”
我张了张嘴,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知不知道你不见了之后,我找了你好久?我们以前去的每个地方,苏大、老书店、西湖边……我都去了一遍,可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你究竟在哪啊?”
电话那头的苏小妍轻轻笑了笑,声音依旧温柔,带着点安抚的力量。
“姐姐当然知道啦。我不见了,我的弟弟肯定会到处找我的。虽然我已经给你留了言,让你先回去,可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乖乖听话的。”
她太懂我了。
我被她这句话逗得鼻子一酸,眼泪还在掉,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扯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
“姐姐,”我吸了吸鼻子,语气带着点撒娇的执拗,“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要你。你快回来吧,好不好?”
“好。”
她轻声应着,笑声透过听筒传过来,温温的。
“姐姐一定会回来的,不过不是现在哦。”
“那还要多久啊?你要什么时候才回来?”我急切地问,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等弟弟真的长大以后。”
苏小妍的声音变得认真了些。
“我知道你现在还有一些必须要自己去做的事情,姐姐也有一些该完成的事。等我们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了,等弟弟变成更成熟,姐姐一定回来,给你一个最好、最棒的姐姐,怎么样?”
“这是弟弟和我的约定,”苏小妍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认真的期许,“我们一起去完成它,好不好?”
我握着手机,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却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后的沙哑,却无比坚定:“好。”
仿佛这个约定有魔力似的,心里那些乱糟糟的委屈和迷茫,一下子都变得清晰起来。
只要一想到她还会回来,想到我们有共同的约定,就觉得之前所有的硬扛都有了意义,连手背上输液的刺痛,都好像轻了不少。
办理完出院手续,夕阳的余晖透过医院的窗户洒进来,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不再是之前的憋闷与委屈,反倒多了几分踏实——苏小妍的约定像一颗定心丸,让我明白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我沿着街道往出租屋走,脚步比来时沉稳了许多。路过小卖部时,顺手买了瓶温热的牛奶,握在手里,暖得人心安。
回到楼道,空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柠檬味,只剩下老房子特有的、淡淡的灰尘气息。
我抬头看了眼隔壁的房门,关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我收回目光,掏出钥匙打开自己的房门。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屋里的一切都和我离开时没什么两样:桌子上还放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旧课本,床头的枕头摆得整整齐齐,连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都还保持着之前的模样。
我反手带上房门,靠在门板上静了静。
既然她当初会特意找到这里,甚至搬来做邻居,就说明她没打算轻易离开。
我这样一直避着、躲着,其实一点意义都没有,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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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握紧了手里的牛奶瓶,温热的触感顺着指尖传到心里,让我渐渐定了神。不管之前有多少纠结和抗拒,从现在起,我得学着去面对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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