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晚上的柏林公寓（1 / 1）

回到公寓，门轻轻关上，像锁住了外界的喧嚣。

空气中，立即弥漫开一种熟悉却又小心翼翼的亲密感，那是只有两人共处一室时，呼吸与心跳被放大的错觉。

购物袋被他随手搁在厨房门边。

Lucas脱下他的厚外套，动作一如既往地俐落而井然有序，挂在墙上的挂钩上——像个习惯在自己的世界里独处的人。

我慢条斯理地解开围巾，脱下沉重的靴子，脚底接触到木地板，发出轻微的、短促的【吱呀】声，像一枚微小的讯号，划破了这层短暂的宁静。

这份静默与空间的轻微尴尬再次笼罩我们。

我的肚子却不争气地打破了平衡，【咕噜——】 一声，大到让我耳朵发烫，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闻声转过头，没有嘲笑，但那双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嘴角微不可见地向上扬了一下。

他走到零食柜前，抽出了一包Pick up巧克力夹心饼干，递给我时，他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我的手背。

【先吃一下垫垫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温和的戏谑，【我来弄晚餐。】

话音刚落，他自己的肚子也响起了同样响亮的抗议。

他自己也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坦然又略带羞赧的笑容，撕开一包饼干，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大口。

他走进厨房，果不其然，是那套他拿手的义大利面。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处理食材的每一个步骤：切蒜、热锅、将义大利面条优雅地投入加盐的滚水中。

那种行云流水的俐落，像一场专属于他的日常仪式。

厨房的空间原本就不大，我站在这里，感觉有点手足无措，想帮忙又怕添乱，坐着又显得太过怠慢。

思忖良久，我才轻轻地、试探性地开口：【等等我煮个番茄炒蛋，要吗？】

【好。】他只回了一个简单的字眼。我抬头看了看他的侧脸，语气平静到我无法捕捉任何情绪的波纹，只能把这当成一个善意的回应。

趁着他还在专注地料理，我偷偷摸摸地开始整理房间。

把桌上喝光的瓶罐、收据和揉皱的卫生纸丢进垃圾桶。

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细看他的生活轨迹：书架上，是严谨的科技书籍与随性的日文漫画混杂；墙上贴着标记了许多咖啡馆和独立书店的柏林地图；床头柜边是一个数位时钟。

整个房间干净却略显单调。

当他的料理接近尾声，我接过了厨房的主导权。

我熟练地将番茄切块，热锅倒油，先炒香蒜末，再倒入番茄。

一边搅拌，我偷偷地加了一小撮糖——这是关键，能让番茄的酸味变得圆润，带来一层微妙的层次感。

蛋打散后倒进去，快速翻炒，起锅前再撒上一点点盐和翠绿的葱花。

趁他进浴室洗澡的空档，我像个好奇的侦探一样，快速扫描了一下他的冰箱。

冷藏室里是几瓶啤酒、一个看起来很精致的、可能是别人送的高级巧克力礼盒，以及我们刚买的食材。

正如我所预料的，冷冻室才是他的真正宝藏库：亚超的冷冻水饺、义美的蛋饼皮、珍奶冰棒、贡丸、巧克力冰淇淋、冷冻花椰菜、韩国饭卷，最深处还藏着一瓶未开启的小罐装的金门高粱。

橱柜里有辛拉面、关庙面，米、和只剩一包的维力杂酱面。

看来他应该真很爱巧克力，同时也是个自给自足、热衷于囤货，同时又有亚洲胃的家伙。

饭菜都已上桌。就在我摆好我的碗筷时，一股清新的沐浴乳香先一步传来，接着才是他的人影。

他上半身还没有穿衣服，露出了薄肌却线条分明的胸膛。我的目光被那不显夸张的精实线条吸引，忍不住多停留了一秒。

【我没想到你煮得这么快。】他说，声音里带着刚洗完澡的慵懒。

他自然地转过身，背对着我，迅速套上了一件短袖T恤。

他背部的线条、微湿的黑发，像一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大狗。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莫名加速，脑海里闪过一个混乱又刺激的念头：这家伙私底下……居然这么随性？

我们面对面坐下，开始用餐。

我给足了情绪价值，真心实意地称赞他的厨艺：【哇，这义大利面酱汁超级浓郁，鲑鱼煎得外酥内嫩，你厨艺也太好了吧！】

他则是毫不客气地，大口吃着我的番茄炒蛋，吃得津津有味，盘子里的三分之二都被他吃了。

边吃，他随口问我：【你原本来柏林打算去哪？】 我尴尬地笑了笑：【还没安排。】

他放下叉子，语气忽然变得认真：【我明天有点事，可能很早就会出门。】

正好，我明天就自己去市区探险。我心想，这样也避免了一直麻烦他。

他给我推荐了一些观光客必去的景点，像勃兰登堡门、柏林墙遗址，然后低声嘱咐我要小心某些街区，比如晚上某个时间点后的Neukölln区。

接着，他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点特别：【我们明天傍晚一起在外面吃饭。吃完饭……要不要跟我去个地方？】

我没多想，立刻答应。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那笑容让我觉得隐约有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吃完饭，我们一起收拾餐桌。我本来想把碗洗了，他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语气，催促我先去洗澡。

我借了吹风机，洗完澡后换上了昨晚那套睡衣出来。

餐具已经被他洗好了，他戴着耳机，坐在书桌前处理着什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我。

我拿起手机，坐在餐椅上，开始搜寻明天白天的旅行计划和交通方式。

我们就这样在同一个空间里，各自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这种气氛，意外地舒适而自在，像认识多年的朋友。

过了一会儿，他拉下耳机，问我：【会介意我把音乐放出来吗？】

我摇摇头。

他选了 The xx 的《Intro》。

我是请siri帮我识别的我侧耳聆听那种低沉、带着脉动感的电子节奏，完美地贴合了他的气质——内敛、神秘、自持，像极了柏林夜晚的背景音。

我决定迂回地试探，声音压得比平时低：【明天要跟你去的地方，有什么穿着上的规定，或者要特别打扮吗？】

（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小小地猜测可能是某种夜生活场所，但不敢想得太深。）

Lucas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视线从我脸上缓慢地滑到我的睡衣，再抬升、重新锁定我的眼睛。

他的语气放得很慢，极致地委婉：【那边晚上会比较热，穿太多可能会不舒服。你有没有带……比较凉的衣服？】

我整个人当机了三秒。脸颊瞬间燥热发烫。

我结结巴巴地回答：【……有、有带一件黑色的短裙。】

Lucas点点头，声音再次放低了一度：【那就穿那件。】

我坐在客厅中央，心跳声大得我怀疑他听得到。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地闪烁：他要带我去的……该不会是要深度体验柏林夜生活？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转过头，问我要不要先去睡，说他还需要忙一会儿。

我点点头，主动提议：【换我睡地板好了。】

他本想拒绝，但拗不过我【你明天要早起】的理由。他起身，将他昨晚为我盖上的毛毯讨从床上递给我。

【晚安。】他简单地说。

我躺在地板上，裹着毛毯，听着房间里低沉而富有余韵的音乐。

我的心思乱成一团。明天会是什么样子？ 观光客的独自探索，和夜晚的邀约、他那神秘的微笑，都让我既期待又紧张。

闭上眼睛前，我忍不住想：事情好像有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