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诛淫徒山林初遇,擢状元长安面圣(1 / 1)
宣和三年的秋风,卷着官道上的黄土,吹得人脸上生疼。
通往天汉都城长安的驿道上,两匹快马一前一后,正朝着远方连绵的苍翠山峦疾驰。
当先一骑,是个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他伏在马背上,身姿稳健,与胯下神骏的黑马几乎融为一体,卷起的烟尘如同一条长龙。
而在他身后数丈外,一个少女正死死地追赶着,她显然精通骑术,但是穿着打扮不太适合快马加鞭,鬓发散乱,衣衫也有些凌乱。
她只能用尽气力,扯着嗓子大喊,声音被风吹得破碎而急切:“萧哥哥!萧哥哥,你等等我!”
她的喊声似乎并未让前面的男人有丝毫动摇,他依旧保持着极快的速度。
直到奔至一片密林边缘,他才猛地一勒缰绳,那匹通人性的黑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随即稳稳落下。
男人翻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点多余。
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仍在追赶的女孩,径直走到路旁一棵虬结的老槐树下,锐利的目光一寸寸地仔细搜寻。
女孩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她几乎是从马背上滚下来的,双腿发软,扶着马鞍才勉强站稳。
一张俏丽的小脸因为剧烈的运动和急躁而涨得通红,额上沁出细密的香汗。
她正想开口抱怨,却见男人伸出手,从一截粗壮的树杈上,轻轻拈下了一小角布片,布片边缘有着不自然的撕裂痕迹,上面似乎还沾着几点暗褐色的污渍,这是第二次见到这种布片,追的方向没错。
一个时辰前,就在这条驿道上,一伙嚣张的响马血洗了一支过路的商旅,而这,正是随后有人留下的痕迹。
男人将布片收入怀中,终于转过身,正视着那个还在大口喘气的女孩。
他的声音低沉而冷硬,不带丝毫感情:“前面就是老林子,马骑不了。里面很危险,你就留在这里,老程他们很快就会过来接应你。”
女孩一听这话,猛地摇头,倔强地挺直了腰杆。
“不!”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她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仰起脸,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就要跟着你……别想甩开我……”
男人的脸上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无奈,他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我绝不妥协”的小脸,只好主动妥协:“跟紧了,不许出声。”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转身利落地将两匹马的缰绳系在老槐树上,拍了拍马颈,算是安抚。
随即,他整了整配着的弓箭,便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那片浓密的林子里。
女孩见状,不敢有丝毫耽搁,提起裙摆,踏动那双胡风的小靴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慌忙追了上去。
一踏入林中,周遭的温度仿佛骤然降了好几度。
秦岭余脉,参天古木遮天蔽日,将秋日午后的阳光切割成无数细碎的光斑,零落地洒在厚厚的落叶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树叶混合在一起的独特气味。
官道上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四下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踩在枯枝败叶上发出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晰。
男人在前,步伐矫健而无声,而女孩则跟得十分吃力,华丽的裙摆不时被灌木的枝杈勾住,发出刺啦的声响。
女孩似乎有点后悔,应该穿她更熟悉的装束,而不是未到长安就急着换上汉家服饰。
天汉王朝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在这盛世的锦袍之下,早已爬满了虱子。
都城长安、重镇汴梁这些天下闻名的大城,人口数十万,夜夜笙歌,挥金如土。
可远离大城,便是另一番景象。
官道失修,匪盗横行,响马们啸聚山林,专截杀往来客商,手段之酷烈令人发指。
若再遇上天灾荒年,走投无路的流民便会揭竿而起,聚成更大规模的农民军,席卷州县。
而王朝的四邻,那些年年纳贡、岁岁来朝的部族邦国,也并非真心臣服,其首领个个如虎狼般,正贪婪地注视着中原的富庶,只待一个时机。
此刻,在那片幽深的老林腹地,一条清澈的溪流蜿蜒而过,溪边的一片开阔地上,正上演着这乱世中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十来个满身悍气的汉子正七横八竖地歇着脚,他们衣衫破烂,武器却擦得雪亮,不少刀刃上还带着暗褐色的、未来得及擦拭干净的血迹。
这些人正是劫了商旅的响马,他们大口地喝着抢来的浊酒,嘴里不干不净地讲着荤话,粗野的笑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在空地的另一边,几个女人被粗糙的麻绳反绑着双手,像一群受惊的鹌鹑般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她们大多衣衫不整,头发散乱,脸上挂着泪痕和惊恐。
其中,一个身穿素色布裙的姑娘显得尤为扎眼。
她容貌清秀,眉宇间带着一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书卷气,即便身陷囹圄,腰背也下意识地挺直。
此刻,她正不断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望去,水润的眸子里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她知道,自己仓促间从袖口撕下、故意丢弃的那一角布片,很可能早已被风吹走,或被野兽踩入泥土,更可能根本不会有官差费心来追踪这伙凶残的匪徒。
响马的头子喝干了皮囊里的最后一口酒,他抹了一把油光光的嘴,站起身来。
这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独眼汉子,一道狰狞的刀疤从他的额头斜劈至下颌,将他的左眼永远地封死。
剩下那只独眼,此刻正闪烁着豺狼般贪婪而淫邪的光芒。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那群女人面前,目光如同在牲口棚里挑拣货物般,在一个个惊恐万状的身体上扫过。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人群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女孩身上。
那女孩至多不过十三四岁,身子单薄,胸前才微微隆起,还是一副孩童模样。
独眼龙狞笑着伸出大手,一把就朝那小女孩的衣襟抓去。
女孩吓得浑身一抖,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手脚并用地往后缩,一头扎进了文弱姑娘的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发着抖:“鹿姐姐……我怕……”
那被称作鹿姐姐的姑娘,身子也是一僵,但她没有躲闪。
反而,她下意识地挪了挪身体,用自己孱弱的肩膀,将身后那个吓坏了的小女孩挡得更严实了些。
她抬起头,迎上独眼龙头领那只充满欲望的眼睛,声音因恐惧而微微颤抖,却依旧清晰:“几位,几位大哥……求求你们,别动她,她还小……身子还没长开,经不住的……”
独眼龙的动作停住了,他似乎觉得有些好笑。
他收回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她的脸上满是尘土,却掩不住那份清丽的底子;她的眼中满是恐惧,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崩溃哭嚎。
这份在绝境中强撑出来的镇定,反而更激起了他的施虐欲。
他嘿嘿一笑,粗粝的、沾满泥污的指腹猛地伸出,在她光滑细腻的脸颊上用力地摩挲了一下,那感觉就像粗糙的砂纸擦过上好的丝绸。
鹿姑娘的身子猛地一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强忍着没有避开。
“哦?小的不能碰,那大的就能碰了?”独眼龙的独眼里淫光更盛,他凑近了些,嘴里喷出的酒气几乎要将鹿姑娘熏晕过去。
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用一种玩味而残忍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要是能把老子伺候好了,老子就发发善心,让她们几个晚点再挨操。”
鹿姑娘的身子确实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那张脸庞,却是实打实的美。
不是那种妖艳的、具有攻击性的美,而是一种温润如玉、清雅如兰的美。
即便是此刻沾染了尘土,面带惊恐,也丝毫无损其清丽脱俗的气质,反而更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破碎感——她那副样子越是狼狈,越是让人想去狠狠地蹂躏。
周围的响马们一听头领的话,又见到鹿姑娘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顿时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野狗,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纷纷放下手里的酒肉,围拢过来,大声地鼓噪起哄。
“大哥说得对!就先操她!”
“这娘们皮子嫩,一看就好干!”
“她不是‘文人’吗?哈哈哈,老子倒要听听,会写诗作画的女人,这逼里的水是不是也比别人多,浪叫起来是不是也跟别人不一样!”
他们口中的“文人”和其余被掳的妇女们,来自不久前官道上的那场劫掠。
当时,这伙响马将商旅的男丁尽数砍杀,将财物和女人席卷一空。
流血惨状中,唯有这个鹿姑娘,竟还强撑着站出来,用她那套“之乎者也”的道理,颤声斥责他们“枉顾王法,伤天害理”,那副义正言辞却又瑟瑟发抖的模样,在这些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看来,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如今,此一时彼一已。
刚才那个还敢引经据典斥责他们的“文人”,现在只能唯唯诺诺地垂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独眼龙头领对众人的反应很是满意,他收回摸着鹿姑娘脸颊的手,转而用那把依旧沾着暗红色血迹的刀尖,轻轻地点了点她的心口位置,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让鹿姑娘的身子又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你,”独眼龙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命令意味,“站过来,到中间去,让爷们儿都好好看看,你这身段到底有多值钱。”
鹿姑娘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将嘴唇咬出血来。
她知道,反抗是徒劳的,只会招来更残暴的对待,甚至会连累身后那些同样可怜的女人。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地转过身,对那些同样惊恐地望着她的妇女姑娘们,轻轻地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她们不要害怕,不要出声。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惊惶,只剩下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
然后,她转回头,不再看任何人,迈开已经有些发软的双腿,一步一步,缓缓地、却异常稳定地,朝着那片空地的中央走去。
她那单薄的身影,在十几个如狼似虎的壮汉的包围下,显得那样渺小、那样无助,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决绝。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充满了赤裸裸的欲望、残忍的戏谑和即将饱餐一顿的期待。
山林里的风吹过,卷起她素色的裙角,像一只即将被献祭的蝴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声地扇动着脆弱的翅膀。
对于这些在刀口上舔血的亡命徒而言,单纯地发泄兽欲固然痛快,但那种将一个高高在上的、干净体面的女人一步步拉入泥潭,欣赏她从反抗到屈服、从羞耻到沉沦的过程,所带来的心理上的满足感和征服感,才是更令人上瘾的极致享受。
独眼龙头领显然深谙此道。
他没有急着像野兽一样扑上去,而是向后退了一步,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大马金刀地坐下,用下巴朝着鹿姑娘点了点,脸上挂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先转过去,让爷们儿瞧瞧你的小屁股翘不翘。”
鹿姑娘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这个指令,比直接的侵犯更让她感到屈辱。
她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仿佛想把污言秽语隔绝在外。
但周围那些响马们不耐烦的催促和污言秽语,像鞭子一样抽打着她的神经。
“磨蹭什么!听见没,让你转过去!”
“他妈的,是不是要老子操那个小丫头?”
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
于是,她缓缓地、无比艰难地转过身,将那纤细而笔直的背影留给了身后那群豺狼。
她的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细微的痛楚来维持最后一丝清醒。
“很好,”独眼龙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慢条斯理,“现在,开始脱。一件一件来,脱慢点,要是脱得快了,爷可不高兴。”
这话一出,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
鹿姑娘的身子剧烈地一颤,她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脚冰凉。
她的手抬了起来,却抖得不成样子,连最简单的解衣带的动作都做不了。
这副笨拙又无助的模样,却让响马们看得更加兴奋。
他们的目光像是带了钩子,贪婪地刮过她身体的每一寸。
终于,鹿姑娘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颤抖着解开了腰带。
那根简单的布带从她腰间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然后,是外层的素色长裙。
她的动作僵硬而迟缓,仿佛一个被线操控的木偶。
当长裙从她的肩头滑落,顺着她光滑的脊背一路向下,最终堆叠在她纤细的脚踝边时,她那仅着贴身衣物的上半身便彻底暴露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是一具怎样诱人的身躯,肩膀圆润而削瘦,背部线条流畅优美,中间一道浅浅的沟壑延伸到抹胸的包裹之下,皮肤在林间斑驳的光影下,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
“转过来。”独…眼龙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鹿姑娘机械地转回身。
此刻,她身上只剩下两件贴身的衣物。
一件是系带的纯白抹胸,紧紧地包裹着她胸前那对并不大却挺拔的乳房。
细细的系带在胸前交错,将雪白的软肉挤出一道诱人的沟壑,两团柔嫩的上半球在抹胸的边缘微微颤动,顶端的红樱虽然被布料遮挡,却依然能看出那小巧而坚挺的轮廓。
而她的下身,则是一条只到膝盖上方的白色衬裙,薄薄的料子紧贴着她浑圆的臀部和修长的大腿,隐约能看到腿根处那片神秘的、被阴影笼罩的区域。
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双手无力地垂着,乌黑的长发有几缕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和颈间,眼神凄楚地望着地面。
那副模样,既是任人宰割的羔,又是引人堕落的妖。
在场的所有响马都停止了喧哗,空气中只剩下他们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
他们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只觉得口干舌燥。
这副可怜又诱人的画面,比任何春药都更能点燃他们心中最原始、最残暴的欲望。
独眼龙终于按捺不住,他从石头上站起身,像一头锁定猎物的恶狼,一步步逼近。
他没有直接用手去触碰,而是再次举起了那把染血的钢刀。
这一次,冰冷的刀尖不再是点在心口,而是顺着鹿姑娘优美的锁骨,缓缓向下滑动。
那锋利的刀刃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所过之处,鹿姑娘的肌肤便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
刀尖划过她的乳沟,在抹胸的系带上轻轻地、反复地挑弄着。
他刻意控制着力道,让刀尖在柔软的布料上刮擦,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却又不真的挑断那根维系着她最后尊严的细绳。
这是一种极致的折磨,每一次刀尖的划过,都像是死神在她的心上跳舞,让她在希望与绝望之间反复煎熬。
鹿姑娘长长的睫毛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她不敢看,也不敢动,只能任由那冰冷的金属在自己最敏锐、最羞耻的部位游走。
永久地址yaolu8.com屈辱、恐惧和一种难以言状的生理刺激混合在一起,让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片潮红,如同春日里最艳丽的桃花,与她惨白的嘴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泪水顺着她光洁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她垂泪不语,纤弱的身子在秋风中微微颤抖,那副模样,让身后那些同样被捆绑的妇女们再也看不下去,纷纷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这残忍的一幕。
此刻的鹿姑娘,在她们眼中,仿佛是一位为了保护小女孩而舍身饲虎的仙女,圣洁而悲壮。
但她们心里都清楚,下一刻,这位仙女就将被这群恶鬼毫不留情地拖入最肮脏、最淫辱的地狱深渊。
独眼龙对鹿姑娘的反应满意到了极点。
他一边用刀尖继续着他那恶劣的游戏,一边转过头,故意用洪亮的声音对周围的弟兄们品头论足起来,言语间充满了下流的污辱和不堪入耳的秽语。
“兄弟们,都瞧瞧!瞧瞧这小娘皮,多白多嫩!比那刚剥了壳的鸡蛋还滑溜!”他用刀背在鹿姑娘饱满的乳房上轻轻拍了拍,引得那团软肉一阵颤抖。
“还有这对奶子,不大不小,正好一手一个!妈的,捏起来肯定带劲!你们说,这么个文绉绉的娘们,要是被老子的大鸡巴操进去,她会不会一边哭一边求着喊‘不要’,下面那小骚逼却夹得更紧?”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响马们立刻爆发出更加肆无忌惮的狂笑和附和。
“大哥说的是!我看她那小嘴,嘬起鸡巴来肯定也是一绝!”
“你看她那屁股,又圆又翘,从后面干进去,保证让她叫得比杀猪还大声!”
“等大哥爽完了,可得让兄弟们也尝尝鲜啊!这种才女的骚逼,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干到的!”
这些粗鄙至极的话语,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尖刀,一刀刀地扎在姑娘的心上。
她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闹市中,任由这些肮脏的目光和言语将她凌迟。
她的身体抖得越来越厉害,牙齿将下唇咬出了血,一丝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
言语上的挑逗已经无法满足匪首早已沸腾的兽欲。
独眼龙的独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握着刀的手腕微微一动,那冰冷的刀尖便精准地勾住了鹿姑娘胸前那根纤细的抹胸系带。
此刻,他只需要轻轻向上一挑,这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便会应声而断,那两团被束缚已久的雪白丰腴将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他而言,那将是最终凌辱开始的号角。
鹿姑娘能清晰地感觉到刀尖勾住系带的力道,她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在这一瞬间,她反而奇异地冷静了下来。
她强迫自己停止颤抖,努力地平复着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崩溃,不能尖叫,不能求饶。
如果自己现在就忍耐不住,那只会让这群畜生更加兴奋,接下来遭遇的耻辱只会比想象中更可怕、更漫长。
她得坚持住,活下去。
独眼龙脸上狞笑的肌肉刚刚牵动,准备享受胜利的果实。鹿姑娘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迎接那女人最大的耻辱。
“嗡——”
刹那间,一声尖锐而短促的弓弦震响,如同死神的蜂鸣,撕裂了林间的死寂。
这声音来得如此突然,如此迅猛,以至于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刻,独眼龙那张狰狞的脸上,那只唯一还能视物的、充满了淫邪与贪婪的独眼,猛地爆开一团血雾。
一支乌黑的羽箭,带着无可匹敌的力道,从他眼眶的正中央精准地穿透而入,又从他的后脑勺带着一蓬红白之物穿出,将他整个脑袋死死地钉在了他身后的空气里。
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来不及变化,那狞笑的弧度还凝固在嘴角,身体却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那具魁梧壮硕的身躯就那样直挺挺地、僵硬地向后倒了下去,“砰”的一声闷响,重重地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现在,一只眼睛也不剩了。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前一秒还喧嚣淫靡的林间空地,瞬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所有的响马都愣住了,他们脸上的狂笑和欲望还未褪去,就僵硬成了错愕与惊恐。
他们呆呆地看着自己头领的尸体,看着那支依旧在微微颤动的箭羽,一时间竟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鹿姑娘也愣住了。
预想中的撕扯强暴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那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她缓缓地、难以置信地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独眼龙那圆睁的、空洞的、血肉模糊的眼眶,和他那直挺挺倒在地上的尸体。
更多精彩小说地址yaolu8.com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那根依旧勾在她抹胸系带上的钢刀,随着主人的倒下而无力地滑落,在她的肌肤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随即“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这清脆的金属碰撞声,仿佛一个信号,瞬间将所有惊呆的响马从骇然中唤醒。
“有人!”
“有埋伏!”
恐慌的尖叫声和怒吼声瞬间炸开,剩下的响马们如同受惊的野兽,乱作一团,纷纷抓起身边的武器,惊恐地四处张望,试图找出那支致命冷箭射来的方向。
林子里,杀气陡然弥漫开来。
一切都乱了。
那支突如其来的夺命冷箭,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池塘,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响马们彻底陷入了恐慌与混乱之中,他们根本不知道敌人藏在哪里,更不知道林子里到底有多少人。
“嗡!嗡!”
还没等他们从头领暴毙的震惊中完全回过神来,弓弦的震响声再次从密林深处传来,这一次,箭矢射来的方向明显变了!
又是两支快如闪电的羽箭,精准地命中了两个站位最靠外、离鹿姑娘和其他被俘妇女最远的响马。
一人被贯穿了咽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捂着脖子上的血洞,咕噜咕噜地倒下;另一人则被射中了心窝,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向后飞出好几步,重重地撞在一棵树上,然后软软地滑落。
这接二连三的精准点杀,让剩下的响马们肝胆俱裂。
“在那边!在左边!”有人惊恐地大喊。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弓弦声又从另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响起!
“噗!噗!”又是两人应声倒地,一个被射穿了大腿,抱着腿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另一个更惨,箭矢从他的后腰射入,直接钉在了地上,让他像只被串起来的蛤蟆一样趴在那里抽搐。
这神出鬼没、变幻莫测的攻击,彻底摧毁了响马们的心理防线。他们终于明白,对方是在戏耍他们,是在享受猎杀的乐趣。
混乱中,一个脑子转得快的响马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他一个箭步冲到鹿姑娘面前,不顾她惊恐的挣扎,粗暴地将她一把拎了起来,像抓小鸡一样将她瘦弱的身子环在自己身前,当成了活生生的挡箭牌。
他一只手紧紧地勒住鹿姑娘的脖子,另一只手则将冰冷的刀刃架在她的颈动脉上,对着林中声嘶力竭地大吼:“别放箭!再放箭老子就先杀了她!”
突如其来的窒息感和冰冷的刀锋让鹿姑娘脸色煞白,但她没有哭喊,只是下意识地用一只手紧紧捂住自己那随时可能散落的抹胸,保护着最后的体面。
被当做盾牌的她,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哀求,反而越过挟持者的肩膀,焦急地望向不远处那些同样陷入危险的妇女。
果然,那个响马的举动提醒了其他人。
另外几个反应过来的匪徒也纷纷效仿,冲向那群手无寸铁的女人,粗暴地将她们拽起来,当作自己的护身符。
一时间,尖叫声、哭喊声和男人的咒骂声响成一片。
还有几个胆子小的,则连滚带爬地躲到了粗壮的树干后面,只敢探出半个脑袋,惊恐地四处张望。
片刻之间,原本十几个气焰嚣张的响马,就倒下了一半。
剩下的六七个人,有的挟持着人质声嘶力竭地叫嚷,有的躲在掩体后瑟瑟发抖,早已没了半点先前的威风。
他们就像一群被堵在笼子里的耗子,在看不见的猎人面前,除了徒劳的挣扎和绝望的颤抖,再也做不了任何事情。
林中的杀戮暂时停歇了,但那股凝重如实质的杀气,却变得愈发浓烈,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
就在响马们精神高度紧张,以为下一刻就会有大批人马从林中杀出时,寂静的树林里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听起来很轻,甚至有些踉跄,完全不像是什么武林高手的动静。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一个身影从一棵大树后缓缓走了出来。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走出来的并非什么手持利刃的彪形大汉,而是一个看起来同样柔柔弱弱的女孩子。
她的年纪似乎比鹿姑娘还要小上一些,脸庞上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虽然身形比鹿姑娘稍显壮实一点,但在这群凶神恶煞的匪徒面前,依旧显得单薄无比。
她身上那件华贵的衣衫在林中穿行时被勾得有些破损,头发也乱糟糟的,看起来颇为狼狈。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给自己鼓劲。
她学着话本里山大王的模样,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伸出来,颤巍巍地指着对面那群挟持着人质的响马,然后用一种与她外表极不相称的、努力做出来的凶狠语气,结结巴巴地喊道:
“此山……此山是我开……此……树,树是我栽……要打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这套词儿显然是刚刚才被教会的,她说得磕磕巴巴,毫无气势可言,甚至中间还忘了词,自己停顿了一下才想起来。
喊完这句经典的开场白,她又指了指那些被当做人质的妇女,清了清嗓子,继续用那底气不足的声音叫板:“把她们……都、都放了!然后把抢来的东西都交出来,本、本大王……就发发慈悲,放你们走!”
这番话一出,整个场面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荒诞氛围之中。
前一刻还是血腥恐怖的夺命猎场,下一秒却变成了一个女孩在笨拙地扮演山大王。
这巨大的反差,让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屠杀的响马们全都呆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荒谬。
挟持着鹿姑娘的那个响马,甚至都忘记了把刀架在人质的脖子上。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说着“黑话”的小姑娘,又看了看地上同伴们还未冷却的尸体,大脑完全处理不过来眼前的信息。
这他妈的是什么情况?难道刚才那几支神出鬼没的夺命箭,就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射的?这简直比闹鬼还离谱!
一时间,血腥的杀戮现场,因为这个女孩的出现和她那套滑稽的台词,变得有些欢脱起来。
响马们彻底懵了,他们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继续害怕。
所有人都呆立在原地,看着那个独自站在林边、努力挺直腰杆的小“大王”,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紧张对峙的气氛,被一种哭笑不得的荒诞感冲得一干二净。
短暂的呆滞过后,那个挟持着鹿姑娘的响马最先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故作凶恶的小女孩,再联想到刚才那神鬼莫测的箭术,心中虽然惊惧,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戏耍的愤怒。
他认定暗中肯定有高手,而这个小女孩不过是派出来迷惑他们的幌子。
困兽犹斗的凶性被彻底激发出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决定赌一把。
他猛地低下头,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在鹿姑娘那光洁如玉的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滑腻的触感和女孩身体瞬间的僵硬,让他心中升起一股病态的快感。
随即,他抬起头,冲着女孩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歇斯底里地大吼:“少他妈装神弄鬼!有种的就给老子滚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再不出来,老子就当着你的面,把这小娘们给活剐了!”
鹿姑娘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羞辱惊得浑身一颤,屈辱的泪水再次涌上眼眶,但她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对面的女孩看到这一幕,顿时气得小脸通红,她像一只被惹毛了的小猫,急得直跺脚,冲着身后的密林焦急地大喊:“萧哥哥!他们不听话!他们欺负人!”
然而,林中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回应她的喊声。
看到这一幕,那响马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狞笑,他认为自己赌对了,对方果然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动手。
他和其他几个挟持着人质的同伙交换了一下眼神,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似乎觉得生机就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神经松懈的这一刹那!
“嗖!嗖!”
又是两声尖锐的破空之声,从一个全新的、谁也意想不到的角度传来!
这一次的箭矢,目标依旧不是挟持着鹿姑娘的这个响马,而是精准地射向了另一边挟持着普通妇女的两个匪徒。
“噗通!噗通!”
又是两人应声倒地,一个被射穿了后心,一个被射中了面门,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命呜呼。鲜血再次染红了这片林间空地。
这突如其来的两箭,如同两记重锤,彻底砸碎了剩下所有响马的侥幸心理。
对方根本没有投鼠忌器,对方就是在玩弄他们!
那短暂的停顿,只是为了让他们在希望与绝望的过山车上体验更极致的恐惧。
“啊——!”一个躲在树后的响马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精神压力,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一股液体从他的裤裆里流出,瞬间湿透了裤腿。
他吓尿了。
情况急转直下,再次变得无比紧张和恐怖。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心存侥幸了。
一个响马扔掉了手里的刀,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空无一人的林子拼命地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求饶:“好汉饶命!神仙爷爷饶命啊!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放过我们吧!”
而那些挟持着女人的,则将人质勒得更紧,恨不得将整个身体都藏在女人那单薄的身躯后面。
转瞬之间,原本还剩的六七个响马,又倒下了两人,吓疯了一个,跪地求饶了一个。
真正还紧紧把着女人做肉盾,试图负隅顽抗的,只剩下了三个人。
其中一个,就是挟持着鹿姑娘的那个响…马。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丝毫血色,握着刀的手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颤抖着,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依旧死死地将鹿姑娘禁锢在身前,作为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寂静,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酷刑。
林中的杀气并未消散,反而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剩下的三个负隅顽抗的响马越收越紧。
那个跪地求饶的匪徒依旧在疯狂磕头,额头已经磕出了血,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而那个吓尿的,则瘫软在树后,像一滩烂泥,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挟持着鹿姑娘的那个响马,是此刻唯一还能保持站立并思考的匪徒。
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他能感觉到,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正死死地锁定着自己。
他死死地勒着鹿姑娘,将她柔软的身躯当作自己唯一的屏障,刀刃因为恐惧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在鹿姑娘白皙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鹿姑娘吃痛,轻轻地“嘶”了一声,但依旧没有挣扎。
她能感受到身后这个男人身体的剧烈颤抖,能闻到他身上因为极度恐惧而散发出的浓烈汗臭。
“萧哥哥!”林边的女孩再次不耐烦地喊了起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撒娇的嗔怒,“你快点呀!他们太讨厌了!”
这一次,林中有了回应。
“嗡——”
一声轻微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弓弦声。
一道黑影快得超出了肉眼的可视极限,它并非射向挟持着鹿姑娘的响马,而是射向了他左侧的那个同伙。
那个匪徒正将一个中年妇人死死地挡在身前,只露出半个脑袋。
然而,这支箭的目标,既不是他的脑袋,也不是他的身体。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
那支箭,竟然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精准地射穿了匪徒握刀的右手手腕!
巨大的力道直接将他的腕骨射得粉碎,钢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他痛苦地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惨嚎着松开了人质,跪倒在地。
那个被劫持的妇人尖叫着连滚带爬地逃开了。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弓弦响。
第二支箭的目标,是最后一个挟持着人质的匪徒。
他见状不妙,正想拖着人质往树后躲。
但箭矢的速度远比他的动作要快。
这一箭,不偏不倚,正中他的膝盖!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可闻。
那个匪徒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整条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外翻折,他瞬间失去了平衡,惨叫着向前扑倒,被他当作盾牌的那个年轻女子也顺势挣脱,惊魂未定地跑向了同伴。
电光石火之间,两个持着人质的匪徒被废掉了。现在,空地上只剩下最后一个站着的敌人——那个从一开始就挟持着鹿姑娘的响马。
他彻底崩溃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以一种近乎炫技的方式瞬间废掉,而自己却连箭是从哪里射来的都不知道。
这种感觉,比直接被一箭射死还要恐怖一万倍。
他成了唯一的靶子。
“别……别过来!别过来!”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手里的刀胡乱地在鹿姑娘的脸前挥舞,“你再过来我就杀了她!我们同归于尽!”
他开始拖着鹿姑娘,一步步地向后退,想要退入更茂密的丛林深处,寻找一线生机。
鹿姑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冰冷的刀锋就在她的眼前晃动,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
就在这时,林中传来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这是他第一次开口。声音玩味而从容。
“放开她,我留你一具全尸。”
这句平静的话,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分量。那响马闻言,反而被激起了最后的凶性,他狂吼道:“放你娘的屁!老子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他说着,举起刀,就要朝鹿姑娘的脖子抹去。
“嗖——!”
第三支箭,如约而至。
这一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却并没有射向响马的任何要害部位。
它以一种人类无法理解的轨迹,擦着鹿姑娘的鬓发飞过,带起的劲风甚至吹动了她几根秀发。
然后,在响马和鹿姑娘都未能反应过来的瞬间,那支箭“咄”的一声闷响,竟将响马持刀那只手宽大的衣袖,连同他肩膀上的一大块衣料,死死地钉在了他身后那棵两人合抱粗的古树树干上!
巨大的力量将响马整个人向后猛地一扯,他的手臂被强行拉伸、固定在了树上。
那把即将落下的钢刀,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拉力,从他已经麻木的手中滑落,“哐当”一声掉在了鹿姑娘的脚边。
他被活生生地钉在了树上。
响马呆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被箭矢牢牢固定在树干上的衣袖,又试着挣扎了一下,却发现那支箭仿佛拥有万钧之力,让他动弹不得。
他没死,甚至没有受伤,但他被彻底地、以一种极具羞辱性的方式,剥夺了所有反抗的能力。
绝对的寂静再次降临。只剩下那几个受伤的响马痛苦的呻吟,和那个被钉在树上的男人因为极度恐惧而发出的“嗬嗬”喘息。
游戏,结束了。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个高大的身影,终于从林间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
当最后一个匪徒被以那种近乎神迹的方式钉在树上时,鹿姑娘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一股难以抗拒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双腿一软,她再也支撑不住,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劫后余生的庆幸、先前积累的恐惧与屈辱,以及此刻莫名的安心,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投向那个从林中走出的身影。
男人走得很慢,步伐沉稳而从容,仿佛不是从一场血腥的杀戮中走来,而是在自家的庭院里信步闲庭。
他很高大,身姿挺拔雄健,即便是最简单的行走,也带着一股寻常人没有的威势。
随着他走出阴影,阳光洒落在他身上,鹿姑娘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和穿着。
眉目俊朗,神态并不狠厉,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
他身上穿着一件做工考究的文武袖袍子,这身打扮,与之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口中的“山大王”,实在是格格不入。
在另一边,那个扮演“山大王”的女孩已经欢快地跑了过去,开始为那些依旧被捆绑着的妇女们解开绳索。
她一边解,一边还像模像样地用脚踹了几下那个跪地求饶和那个吓尿了的响马,嘴里还嘟囔着:“叫你们不听话!叫你们欺负人!”那副“小人得志”的可爱模样,让刚刚经历过生死恐怖的女人们,也终于放松了精神。
男人没有理会那边的小打小闹,他径直走到了鹿姑娘的面前,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那里,身形的阴影将鹿姑娘完全笼罩。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喜怒。
鹿姑娘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她仰着头,与他对视。
如果这一男一女真的是什么行事乖张的侠客,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山大王”,那自己和这些女人的命运,或许只是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个火坑。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男人那张冷峻的脸时,却意外地发现,他此刻的表情并不算严肃。
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甚至还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像是看了一场有趣戏剧般的玩味。
这种眼神,让她莫名地感到了一丝心安。
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和那些匪徒,是完全不同的人。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男人动了。
他缓缓俯下身捡起了之前被鹿姑娘脱下、掉落在地上的那件素色外衫,递到她的面前,声音仍然带着那种审视的意味,但内容却让她心中一暖。
“很勇敢。”
他先是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然后才说道:“穿上。”
男人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鹿姑娘心中的寒冷和恐惧。
她接过那件带着些许尘土的外衫,脸颊瞬间烫得厉害,一片绯红迅速从脸颊蔓延到了雪白的耳根。
她几乎是出于一种动物般的本能,下意识地扭过身子,将自己狼狈不堪的背影朝向那个高大的男人,试图为自己保留所剩无几的体面。
然而,先前因极度恐惧而强行支撑的力气,在此刻彻底被抽空。
她试着从地上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酸软,根本不听使唤,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狼狈地继续坐在地上。
她只能就这样坐着,用颤抖的双手,笨拙地将外衫披在自己削瘦的肩上。
她的手指抖得不成样子,好几次都抓不准衣襟,那再简单不过的系带动作,此刻却变得无比艰难。
薄薄的抹胸被汗水浸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胸前丰腴的轮廓和那道浅浅的血痕,而她此刻只想快点,再快点,将这一切都重新遮盖起来。
男人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她笨拙的动作,看着她因为羞窘而微微泛红的背影和耳廓,那双眼眸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波动。
他没有开口催促,也没有上前帮忙,那样的举动只会让这个女人更加难堪。
他只是默默地转过身,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那个被钉在树上,已经放弃抵抗的响马,仿佛给了身后之人一个无声的、可以安心整理仪容的空间。
他信步走了过去,步伐不疾不徐,被钉在树上的匪徒看着他如同死神般一步步走近,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先前那股困兽犹斗的凶性早已被无边的恐惧所吞噬,他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嘴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像一只即将被放血的猪,却连一句完整的求饶都说不出来。
男人走到他面前,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只是伸出手捏住了那支深深嵌入树干的箭。
他手腕微微一用力,羽箭被他硬生生地从粗壮的树干中拔出,箭簇带起了一大片撕裂的布料和纷飞的木屑。
重获自由的响马像一滩烂泥般从树上滑落,瘫倒在地。
他还没来得及为这突如其来的“自由”感到庆幸,那个男人已经反手一挥,砍在他的脖子上。
“咔嚓!”
那响马的身子猛地一抽,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再也没了半点声息。
身后,鹿姑娘也终于费力地系好了衣带。
她有些狼狈地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用外袍紧紧裹住自己,遮住了雪白的肌肤。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去,正好看到男人面无表情地打倒匪徒的整个过程。
男人随后喊了句“赫连明婕”,那个扮演“山大王”的女孩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回来,像一只献宝的小燕子,仰着脸对男人邀功:“萧哥哥,人都解开啦!那些坏蛋我都踹了一遍!他们真没用!”
面对女孩那副得意洋洋的邀功模样,被称作“萧哥哥”的男人脸上那冰冷的线条终于柔和了几分。
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宠溺,抬起手,看似随意地在她头上拍了拍,嘴里却没好气地说道:“非要跟来……好吧,刚才表现不错!”
那被称作“赫连明婕”的女孩却丝毫没有被教训的觉悟,她皱了皱鼻子,理直气壮地反驳道:“老婆不跟着你,那谁跟着你呀?再说了,要不是我出来把他们吓了一跳,你能这么快把他们都解决掉吗?”男人摇了摇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赫连明婕见状,更是得意,她不再理会男人,转身跑到还坐在地上的鹿姑娘面前,蹲下身子,伸出双手,想要将她扶起来。
她的笑容明媚而灿烂,像一缕阳光照进了这片阴森的林地,声音清脆悦耳:“姐姐,你别怕啦,坏蛋都完了,你安全了。”
在赫连明婕的搀扶下,鹿姑娘终于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她双腿依旧发软,几乎将大半的重量都靠在了女孩的身上。
她站稳后,对着姑娘点点头,又对那个高大的男人,深深地、恭敬地欠身施了一礼,声音因激动和后怕而微微发颤:“多谢……多谢大哥和姑娘的救命之恩,大恩大德,小女……”
她的话还没说完,赫连明婕已经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姐姐别客气啦,刚刚你那么勇敢,我才佩服你呢。”
“赫连。”男人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次的动作里带着几分示意。
他用眼神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瞥了一眼道:“去看看‘他们’赶到了没有。”
赫连明婕立刻明白了这是在支开她,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乖乖地“哦”了一声,嘟嘟囔囔地念叨着“就知道使唤我”,一边小跑着朝着林子深处去了。
一时间,这片刚刚经历过一场杀戮的空地上,便只剩下了男人和鹿姑娘,那些或死或伤的匪徒,和一群惊魂未定的女眷离得稍远。
气氛再次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深邃,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鹿姑娘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垂下了眼睑,双手紧张地绞着自己的衣带,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非同常人的压迫感,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赫连明婕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后,男人终于再次将目光聚焦在鹿姑娘身上。
他负手而立,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然后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缓缓开口:
“鹿清彤,对吧。”
刚刚平复下心情的鹿姑娘猛地一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她脱口而出:“您……您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男人似乎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继续用那不带感情的语调说道:“桐庐人士,鹿清彤,今年新开恩科的女科举子,此行是前往都城长安参加会试。你为了节省盘缠,与一支商旅结伴同行,却不幸遭遇响马劫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不远处那些蜷缩在一起的妇女,接着说:“我们路过你们遇险那条路时,正巧遇到一个装死躲过一劫的商旅伙计在路边求救。他指给了我这伙响马逃窜的方向,还告诉我,那些响马本想将所有人灭口,有你这么个人巧舌如簧保住了一众女眷的性命,随后你们被尽数劫走,或许还有救。我估算应该还能追赶得及,所以就跟过来了。”
男人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分毫不差。
鹿清彤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自己之前留下的布片记号并非徒劳,真的有人在追寻着她们。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对着男人再次盈盈一拜,声音轻柔却无比清晰:“将军所言不错,小女子正是鹿清彤。”
这一次,轮到男人惊讶了。
他微微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了一丝真正感兴趣的神色。
收藏永久地址yaolu8.com他向前走了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带着几分玩味,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将军?你怎么知道我是将军。”
面对男人那带着探究和玩味的目光,鹿清彤非但没有丝毫的慌乱,反而镇定了下来。她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轻启朱唇。
“小女子斗胆猜测,并非有什么真凭实据。”她先是谦逊地欠了欠身,随即不卑不亢地说道,“其一,在于将军的穿戴。将军身上这件袍子华贵考究,却又便于骑射,和寻常贵人不同。更重要的是将军脚上这双靴子,”她的目光落在了男人那双沾染了些许尘土却依旧看得出质地上乘的黑色高筒靴上,“靴底厚实,靴筒坚挺,乃是军中骑将惯用的样式,为的是在马镫上借力方便,保护脚踝。寻常的富家子弟,即便是喜好骑射的,也多穿软底快靴,绝不会用这种纯粹为了实战的军靴。”
她顿了顿,见男人没有打断,只是饶有兴致地听着,便继续分析下去。
“其二,便是将军方才惊为天人的箭术。”提到刚才那血腥的一幕,鹿清彤的脸色微微白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方才响马人多势众,且四散开来,又有树木遮挡。将军却能在林中不断变换方位,箭无虚发,且每一箭都精准地命中要害,或一击毙命,或使其丧失战力,却又不伤及被劫持的无辜之人。最后那一箭,更是神乎其技。如此绝非寻常猎户或江湖游侠所能做到。这需要长年累月在战场上才能磨炼出的技艺,是‘战阵之术’。”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帘,再次看向男人,最后做出了总结:“寻常武人,杀人或许不难,但难在杀得如此干净利落,结合您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小女思来想去,唯有在军中身居高位、统领一方兵马的将军。”
说完,她再次微微垂下头,轻声补充道:“所以……小女只是略微猜猜而已,若有说错的地方,还请将军莫怪。”
这话既是分析得有理,听起来又十分受用,男人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聪慧得让他意外的女子,眼神里欣赏的意味已是十分明白。
而赫连明婕那清脆活泼的声音再次从林中传来:“萧哥哥,来啦来啦!”
话音刚落,就见她蹦蹦跳跳地从林子深处跑了出来,而在她身后,还跟着三个气度不凡的汉子。
为首一人,面色蜡黄,留着一部打理得整整齐齐的短须,神情沉稳,步履矫健,走动之间,背上负着的包袱里露出两截金光闪闪的锏柄。
紧随其后的是一个黑脸大汉,一脸虬髯,面相威猛,腰间挂着一根沉重的竹节钢鞭,走起路来虎虎生风,眼神锐利如电。
跟在最后的一位,则是个身形异常魁梧的壮汉,年纪看上去与前两位相仿,但脸上却布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深刻皱纹,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乱转,显得有些滑稽,此刻正飞快地打量着现场的情况。
那黄脸短须的汉子快步走到男人面前,抱拳拱手,恭敬地禀报道:“将军,都安排好了。万年县官兵随后就到,道上的尸首和活口也都已经派人安置妥当。”
听到这声清晰的“将军”,鹿清彤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她抬起头,正好对上男人的目光,忍不住嫣然一笑。
最新地址yaolu8.com男人看到她这副模样,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冲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猜测和她方才那番精彩的分析。
那黑脸虬髯的大汉显然是个急性子,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满地的尸体和已经结束的战斗,脸上顿时露出了百无聊赖的神情:“来晚了,没得打了。”看样子是没赶上这场杀戮,心里正觉得不痛快。
最后那个小眼睛的魁梧大汉倒是乐呵呵的,拍了拍黑大汉的肩膀:“老黑,这不是还有活儿干?走走走,跟我捆人去,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地拉着那个黑脸大汉,两人兴冲冲地朝着那些或跪地求饶、或受伤倒地、或吓得瘫软的响马们走去。
他们动作麻利,三下五除二就找来匪徒们自己用的绳索,将那些还活着的家伙一个个捆得结结实实,像串粽子一样。
那黑脸大汉似乎把没架打的郁闷都发泄在了捆人上,手上力道极大,勒得那些响马一个个鬼哭狼嚎,场面顿时又热闹了起来。
赫连明婕跑到男人身边,看着鹿清彤,有些好奇地问:“萧哥哥,你们刚刚在说什么呀?小姐姐笑得这么开心。”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眼神又流连在鹿姑娘的脸庞上,把她看得羞红低头。
“带上人,走。”
随着男人一声令下,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便开始行动起来。
那黄脸短须的汉子性情最为沉稳,他走到那群依旧惊魂未定的妇女面前,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用安抚的语气说道:“各位夫人、姑娘莫怕。都跟我们走吧,出了林子就安全了。”他那温和的态度,让这些刚刚经历过恐怖的女人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纷纷点头,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
另一边,那黑脸虬髯的大汉则简单粗暴得多。
他将那串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响马俘虏从地上一把拽起,然后冲他们眼珠子一瞪,厉声喝道:“都给老子走快点!谁敢磨蹭,先打断他的腿!”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那些响马一个个噤若寒蝉,连滚带爬地跟着队伍向前走。
而那个小眼睛的魁梧大汉,则和赫连明婕走在了一起。
他显然和这个小姑娘很熟,一路上都在跟她叨叨咕咕地闲聊,内容无非是吹嘘自家的将军如何英明神武。
赫连明婕则扬着下巴,一脸骄傲地回道:“那是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看中的男人!”两人边走边嬉笑打趣,走出了几分郊游的轻松感。
鹿清彤已经完全整理好了自己的仪容,她紧紧地跟在男人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形态各异的响马尸首,心中依旧感到一阵后怕。
随即,她的视线又落在了那些被解救的妇女身上。
她看到,其中有几个年轻的妇人,虽然逃出生天,脸上却没有丝毫喜色,反而一边走一边用袖子偷偷地抹着眼泪。
鹿清彤知道,她们的父兄、夫婿,刚刚在这伙匪徒的刀下,或许已经无人生还。
从一个地狱解脱,却发现自己早已家破人亡,这种痛苦,或许比死亡更令人绝望。
想到这里,她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宇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哀愁。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走在前面的男人忽然放慢了脚步,与她并肩而行。
他没有看她,只是目视前方,用他那惯常的平淡语气说道:“跟上吧。走出这片林子,外面有车马送你们去县城安顿。后面的路,我会安排官差护送你,确保你安然抵达长安。”
鹿清彤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再次停下脚步,郑重地向他施了一礼,真诚地说道:“将军的大恩大德,清彤没齿难忘。只是……还不知将军尊姓大名,日后若有机会,清彤也好报答。”
这一次,男人转过头来正视着她,表情若带几分期许。
他很有些自矜地道:“若是萍水相逢,问了也无益。若不是……以后再见时总会知道。”
说完,他便不再多言,转过身,迈开大步,继续向前走去。
只留下鹿清彤一个人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那高大而神秘的背影,细细品味着他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萍水相逢?
不,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们之间,绝不会只是萍水相逢。
天汉宣和三年,仲秋时节。
秋高气爽的长安城,褪去了夏日的燥热,迎来了最美的时节。
丹桂飘香,金风送爽。
今日恰逢中秋佳节,又是三年一度的大朝会,整个皇城内外,都沉浸在一片庄重而又喜庆的氛围之中。
天还未亮,通往宫城的朱雀大街上便已是车马粼粼,人声鼎沸。
在京的文武百官,远道而来的四夷使臣,各地的封疆大吏、边关重镇的节度使派来的属官,无不身着最隆重的朝服,在鱼贯的灯笼引领下,汇入通往紫宸殿的洪流。
他们要在这一日清晨,向端坐于龙椅之上的天子赵佶,致以最崇高的朝贺。
而到了晚间,还会有由当今的杨氏皇后亲自主持的宫廷夜宴,与万民同乐。
在今日这盛大的朝会中,有一队人格外引人注目。
他们便是今年新开恩科,刚刚金榜题名的进士们。
他们也将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上殿朝贺,并接受皇帝的亲自面试,钦定官职,从此鱼跃龙门,踏上青云之路。
而在这群意气风发的年轻进士中,又有一抹最为亮丽的风景线——那便是十年未曾开设的女科进士。
女科举士,本是则天万岁“代汉”称周的年月里,为了不拘一格降遴选人才,彰显女皇治世而首创的制度。
其后若干年,大政重归赵氏皇族之手,这女科也随之几经开设,又几经废止,争议不断。
当朝圣人赵佶在位多年,虽然已倦怠了政事,更乐于舞文弄墨,流连宫苑享乐,却颇喜欢搞些宣示恩典的隆重尝试。
上一次钦点女科,已是十年前的旧事。
此次时隔十年再度重开,其意不言而喻,正是要向天下昭示天汉王朝海纳百川的开放风气,以及天子不拘一格求贤的决心。
晨光熹微中,这队女进士们身着统一规制的女子华服,款款步入皇城。
她们的衣衫虽不如男官员的朝服那般繁复,却也剪裁得体,色彩雅致,更衬得她们一个个风姿绰约,才情与美貌并存,为这肃穆的朝堂增添了一道别样的风景。
而走在这队女进士最前方的,正是本次女科的状元——鹿清彤。
自那日林中获救,仓促间和恩人们分别而继续前行,已过去近一月。
此刻的她,早已洗去了路途的风霜与当日的惊恐。
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宫装,裙裾上绣着清雅的兰草暗纹,长发挽成温婉的髻子,只用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
脸上薄施粉黛,更显得她眉目如画,清丽动人。
她的步履从容,仪态端庄,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完全符合礼部典仪官的要求,展现出了状元应有的风范。
然而,在她那看似平静的表情之下,一颗心却在怦怦直跳。
她跟随着礼部典仪官的引导,穿过一道道宫门,走过一条条长廊,一双清澈的明眸忍不住偷偷地向四周观望。
她不是在看这皇城的巍峨壮丽,也不是在看那些身居高位、气度不凡的王公大臣。
她在寻找。
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一个月前。
那日,当他们一行人走出那片幽深的密林,重新回到官道上时,眼前已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数十名身着制式军服的衙署官兵早已在此等候,他们整齐列队,手持兵刃,将整条官道都戒严了起来。
一位看似是领队校尉的军官见到男人后,立刻上前单膝跪地行礼,显然是接到了命令前来接应。
那些获救的妇女和受伤的响马俘虏,都被妥善地交接给了官兵。
男人没有多做停留,只是简单交代了几句,便带着他的随从们准备离开。
临行前,他只是回望了鹿清彤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便翻身上马。
“萧哥哥,我们走!”赫连明婕也利落地跨上自己的坐骑,她回头冲着鹿清彤用力地挥了挥手。
就在他们的马蹄即将踏起烟尘,绝尘而去的那一刻,赫连明婕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偷偷地回过身,用手拢在嘴边,大声地朝着鹿清彤喊道:“鹿姐姐,有缘再见!萧哥哥的名字是……”
然而,一阵秋风恰在此时呼啸而过,吹得林间的树木“哗啦啦”地乱响,那喧嚣的叶涛声,无情地吞没了赫连明婕后半句话的关键部分。
鹿清彤只看到她张着嘴,却一个字也没有听清楚。
等风声稍歇,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已经变成远方的小黑点,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
有声小说地址www.uxxtv.com最终,她还是不知道他的名字。那个神秘的“萧哥哥”,到底姓甚名谁,成了一个悬在她心头的谜。
抵达长安后的这一个月,对鹿清彤来说,是紧张而又充实的。
她几乎没有时间去细想那日林中的遭遇。
她一头扎进了浩如烟海的书卷之中,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决定命运的会试里。
考场上的奋笔疾书,放榜前的焦灼等待,以及最终金榜题名时的欣喜若狂。
因为成绩优异,她毫无悬念地进入了殿试。
殿试不过是走个流程,她凭借着出色的文采和沉稳的应对,毫无意外地被圣人钦点为本届女科的状元。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繁琐的流程——谢恩、授服、参加琼林宴……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在礼部官员的引导下,完成着一个又一个仪式。
在这些忙碌的间隙里,她也曾旁敲侧击地向人打听过。
她问过同科的举子,问过礼部的官员,甚至在琼林宴上,鼓起勇气向几位临近的朝臣请教,想知道这京城之中,是否有哪位功勋卓着、箭术超群的年轻武官姓“萧”。
然而,得到的结论却让她大失所望。
京中有头有脸的武官姓萧的倒是有几个,但不是年过半百的老将,就是职位不高的中低级军官,没有一个能与那日林中那个气度不凡、统领着精锐手下的男人形象对上号。
难道“萧哥哥”真的只是赫连明婕对他的一个昵称?他根本不姓萧?又或者,他的身份太过特殊,根本不在寻常的官将名录之中?
线索就此中断。
鹿清彤只能将这个疑问深深地埋在心底。
她想,或许他说的对,若是萍水相逢,知不知道名字,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是,她的内心深处,却始终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们,一定不是萍水相逢。
今日,在这万众瞩目的殿前,在这天汉王朝的权力中枢,她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相信,只要他还在这长安城中,只要他还身在朝堂之上,她就一定能再次见到他。
她耐心地跟随着队伍,一双明眸,在不经意间,仔细地扫过从她身边经过的每一位佩刀持械的武将,每一个气宇轩昂的身影。
紫宸殿内,金碧辉煌,香烟缭绕。天子赵佶高坐于龙椅之上,身着十二章纹的衮冕,神情雍容,带着一丝艺术家特有的慵懒,俯瞰着阶下百官。
随着殿前太监那尖细悠长的唱喏声,大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匈奴使臣,觐见——”
“突厥使臣,觐见——”
“契丹使臣,觐见——”
“女真使臣,觐见——”
“鲜卑使臣,觐见——”
一个个来自北方草原的强大部族的使臣,身着各自华丽而充满异域风情的服饰,手捧国书与贡品,依次上殿,对着天汉天子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说着生硬的汉话,表达着对天朝的恭顺与敬畏。
尽管谁都知道,在这份恭顺之下,隐藏着的是狼一般的野心。
在这些传统大部族之后,便是一些新兴的、或地处偏远的小部族与邦国。
漠北草原上刚刚崛起的乞颜部,长白山深处的渔猎部落建州部,西域绿洲中的各个小国,雪域高原上的诸部头人,甚至还有隔海相望的东瀛倭国派来的遣汉使……他们一一上殿,献上各自的奇珍异宝,整个朝会流程繁琐而漫长。
鹿清彤和一众新科进士们,就一直恭敬地等候在殿外的广场上。
秋日的阳光虽然不烈,但站得久了,也有些口干舌燥。
她耐心地等待着,听着殿内传出的一声声唱喏,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
AV视频地址www.uxxtv.com终于,当最后一位来自南洋小国的使臣也退下后,殿内短暂地安静了片刻。随即,太监那更加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
“宣——宣和三年恩科进士,上殿觐见——”
来了!
鹿清彤的心猛地一跳。
她看到,排在她们前面的那些男进士们,一个个都面露激动之色,整理着自己的衣冠,在礼部官员的引领下,迈着整齐的步伐,昂首挺胸地走上了通往紫宸殿的白玉阶。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很快就要轮到她们了。
果不其然,待男进士们全部入殿站定之后,那熟悉的唱喏声再次传来,而这一次,呼唤的是她们。
“宣——女科进士,上殿觐见——”
“鹿状元,该您了。”身旁的礼部典仪官低声提醒道。
“是。”鹿清彤应了一声,她忙伸出手,最后一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和发髻,确保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她将笏板端正地捧在胸前,挺直了腰背,将所有的杂念都抛诸脑后。
从此刻起,她不再是那个在林中瑟瑟发抖的弱女子,而是天汉王朝十年一出的女科状元,鹿清彤。
她目光直视前方,端好姿势,迈开了脚步。
在她身后,其余的女进士们也纷纷跟上。
她们将作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集体出现在这天汉王朝的权力之巅,接受天子的检阅,和满朝文武的注视。
而她,鹿清彤,就是这道风景线中最耀眼、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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