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白可染”,这个名字真新鲜。
高峰口中咕嘛着,却也紧紧地跟着那人出了门。
他不回头,但他知道桃儿一定会站在门口看他们离去的,桃儿实在很可爱。
段大姐一定训练了许多可爱的姑娘。
道士和尚都一样,师父在前徒儿走后面。
高峰是白可染的徒弟,他当然也走在白可染的的后面。
两个人一大早往江边走,江岸边还真停了一条小快船,白可染与高峰二人上了快船,接船的人已经往对岸摇去,快船上一共三个人,三个人都不开口。
白可染也不开口,当然当徒弟的高峰更不开口了。
快船摇到江心,忽见从远处驶来一条单榄帆船。
快船上的人不动声色,白可染已对高峰道:“老弟,学我的模样。”
高峰见白可染单掌竖在胸前,俯首垂目嘴巴蠕蠕而动,他便也照样得做起来。
于是帆船转瞬间驶过来了。
帆船上站着五个大汉,均是赤足青装汉,为首的站在船中央看过来,他沉声问:“哪里来的?”
快船中的掌舵的汉子忙陪笑,道:“三江有饭留一口,帮外兄弟不饿肚,我们送武当山出家人过江的。”
“两个道士!”
另一人冷冷地说着。
中间那大汉沉声道:“这些天可有可疑的人物在这片江面或陆上出现?”
快船上那汉子已应道:“爷们放心,若有不认识的人,小子们立刻往贵堂口送信,他娘的老皮,竟然有人敢动贵帮的银子,江面上所有的哥儿们全火大了。”
快船上另一人也大骂:“操他老娘,那件事情我们一听就不舒服,只要叫咱们知道,马上把消息送进三船帮的总舵去,奶奶的!”
这种回答似乎很令帆船上五个大汉满意,船上那人挥挥手,道:“辛苦了!”
于是,双方分开了。
白可染已吃吃笑道:“骂的不够狠,再把十八代老祖宗骂出来。”
三个撑船的冷冷笑,高峰道:“怎知他们是三船帮的人?”
白可染道:“很简单,他们的行动就说明了,不是三船帮,他们就不敢如此跋扈地拦我们了。”
高峰也想不到他干的那件事至今还在余波荡漾。
那件事发生以后,段大姐再也未曾到他住的地方,高峰还真有些思念着段大姐。
但高峰从桃儿处知道,段大姐一定在练功夫。
段大姐也一定在苦练高峰的那本小册子,小册子上是高峰他爹高杀头研究杀人头的秘笈。
段大姐如果练成高峰的那一手刀法,她一定比高峰还厉害。
快船把白可染与高峰二人送过了江,两个人迈开大步往北走,从方向上看,当然是入武当山但如果说是去汉江,那自然也不错。
三船帮的三当家,洪百年的势力就是在汉江。
第一天白可染与高峰二人只走了七十里,在路上,白可染对高峰道:“徒弟,你不想知道咱师徒二人这一趟是干什么的?”
高峰弄笑,道:“师父,我不必问,有师父做主我只管听命行事。”
白可染道:“你倒记的清楚,但我却要对你说明白。”
高峰道:“我在听啦!”
白可染道:“襄阳城外三里地,有个地方叫洪家堡,你知道是谁住在洪家堡?”
高峰道:“不知道。”
白可染道:“我知道,洪家堡就是洪百年的老窝。”
高峰道:“段大姐叫咱们杀洪百年?”
白可染道:“能杀了洪百年当然最好。”
高峰道:“段大姐为什么叫咱们穿道士衣袍?”
白可染道:“大概是因为附近有高山是武当山。”
他笑笑,又道:“武当山上的道士个个剑术高超,若论武功,武当少林执武林之牛耳,三船帮也得靠边站。”
高峰道:“我明白了。”
白可染笑笑,道:“你明白什么?”
高峰道:“段大姐要咱们改扮成道士,然后找洪家堡的麻烦,嫁祸于武当山,然后叫他人言去干,是吗?”
白可染道:“段大姐会这样干吗?”
高峰捉惹讪笑道:“有何不可?”
白可染道:“你错了。”
高峰道:“是吗?”
白可染道:“段大姐不干嫁祸于人的事,咱们改扮成道士,其中有两个原因。”
高峰道:“你请指教。”
白可染道:“其一,咱们这一路行来,不会引起三船帮人的注意;其二,这条路通往武当山,就此走去,更是顺理成章,便也以为咱们是武当山的道士。”
高峰道:“那么,咱们的任务又是什么?”
白可染走在前面不回头,看上去他好像没有在开口,但他的声音却低沉而又清晰的进入高峰的耳朵里。
高峰也没有特别的表示——有什么还能比去砍人的脑袋更令人吃惊。
白可染道:“咱们的消息是正确的,洪百年带着不少花红回去洪家堡,想当年,洪百年也是一方枭霸,只因为水龙的势力大,水龙暗中与姓洪的勾结,方才合立这三江地界内的三个大船帮,每半年,他们就有不少花红好拿,如果猜的不差,三船帮四个头头的家宅中,银子怕是堆积成山了。”
高峰道:“银子堆成山?”
白可染道:“不错,我敢肯定。”
高峰道:“他们拿那么多的银子,他们怎么花呀!”
白可染嘿嘿笑道:“天底下没有人有嫌银子多的,天底下只有嫌银子少的人。”
高峰道:“哎呀!银子够用就好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白可染道:“那是因为那些人,当然也包括你老弟在内,没有办法弄许多银子,所以才退而求其次,一旦你的银子来源不断,你就是另一种想法了。”
白可染带着一声苦笑道:“如果不争银子,江湖就风平浪静了。”
高峰道:“我明白了。”
白可染笑道:“我可爱的徒弟,你明白什么呀?”
高峰道:“人生在世多修善,银子多多是麻烦,那些弄得连自己也不知道有多少银子的人,他们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了。”
白可染再笑,他仍然直直的往前走着,道:“我可爱又可怜的徒儿,你且把那件重要的事讲与为师知道。”
高峰道:“常言道得好,权不过两任,财不出三代,唯有行善才是福,他们弄了那么多银子,却仍然不罢手,真想世世代代的富下去?天也不答应呀!”
白可染猛回头,惊牙的道:“我的妈,你小弟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好像你不简单嘛!”
笑笑,高峰道:“虽然不简单,就是没学问。”
白可染道:“能说上这几句话,你的学问大了。”
高峰道:“九岁以前跟在老爹身边,后读了两年书,九岁以后去放羊,哈……哈……”
白可染道:“你笑什么?”
高峰道:“十岁我还不会数数,有一回我放羊过山溪,那天山上的洪水往下冲,我一共十三只羊,我抱着一头山羊过溪流,等到我过了溪,我数我的羊,一二三四五,六……数来数去只有十二只,吓得我坐在溪边哭起来了……一哭到下午,我……”
白可染道:“你哭累了,你十岁,把羊弄失了会挨打的,你一定不敢回家了?”
高峰道:“所以我哭,羊在溪边吃着草,有个打柴的过来了。”
白可染道:“打柴的帮你找羊?”
高峰道:“打柴的帮我数羊,一二三……,他一共数了十三只。”
高峰说着先笑了,憋声道:“我怀中抱着一头羊,就是忘了数我怀中的羊了,哈……”
他以为白可染会笑,但他猜错了,白可染不笑。
白可染不但不笑,而且淡淡地道:“徒弟,你比师父小时候聪明多了。”
高峰道:“你小时候也有鲜事?”
白可染道:“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鲜事!”
高峰道:“什么样的鲜事,说出来我听听。”
白可染道:“想当年我家在老河口开着店,山里人欠了我家的钱,有一回我跟着老参山里去收帐,大山里我喜欢上人家的一头小绵羊。”
高峰道:“小绵羊很可爱!”
白可染道:“人家欠了我们钱,我们折价要绵羊,当时我好高兴,我爹也乐哈哈,我抱着小绵羊,翻山越岭往家转,咳,真倒霉!”
高峰道:“怎么啦?”
白可染道:“小绵羊拉屎又拉尿,弄得我一身骚,它还咪咪叫,忽然冲出一头狼,吓得我抛掉小绵羊,当时我爹也吓一跳,他老人家脸都吓白了,拉了我匆匆忙忙的回家去……咳”
高峰道:“只有一头狼,如果狼多了,就够你逗乐子的啦!”
白可染道:“那年我也十岁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鬼和狼。”
高峰道:“我在山上常见野狼。”
白可染道:“不料第二天,欠我们钱的那人又把小绵羊抱回来了。”
高峰一笑,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白可染道:“那根本不是狼,是他们家养的大灰狗,平日里狗羊在一起,我抱走了羊,狗不依,伺机救回那头小绵羊了。”
高峰嘲讪笑道:“你父子的胆子也太小啰!”
白可染道:“这以后我爹叫我跟别人学本事,没几年我的武功还真有点模样了,我跟在段公手下走道了。”
高峰道:“唔,原来你多年前就在坝上当差了。”
白可染道:“当年坝上段公待人宽厚,他主持着水旱两路人马经营,那水龙还是段公的拜把兄弟,段公把水路全权交在水龙之手,而他……”
高峰已从段大姐口中知道当年一段仇,但他并不打断白可染说下去。
白可染咬着牙,又道:“水龙暗中结合两批水上帮派,他们血洗坝上,哼,他还不放过陆上哥儿们,那一年他率人在陆上想劫杀,他要撤底消灭段公的余力,嘿……”
高峰道:“他杀不光的。”
白可染道:“是的,他怎么会杀得光?我们有几个早就隐名埋姓藏起来了。”
高峰道:“以后你们发现段公有个小女儿,是吗?”
白可染道:“她就是段大姐。”
高峰道:“你们对段公如此的忠心,实在令我感动,什么叫英雄,什么是侠义,不就是像各位这样吗?”
白可染道:“此仇已埋二十春,真正找上水龙的也不过是这三四年。”
高峰道:“你们已干了三四年?”
白可染道:“我们暗中干,一心就是要杀水龙。”
高峰道:“水龙不下船,他坐在大船上指挥。”
白可染道:“你说得不错,为了刺水龙,我们已牺牲十几个好弟兄了。”
高峰道:“如今总算改变方法了。”
白可染道:“是的,当初只以为刺杀水龙为第一要务,所以我们把弟兄们埋伏在水龙的大船两岸,不料水龙不上当,这个老狐狸!”
高峰一笑,道:“段大姐采用了我的方法,我想应该不出多久,必然会把水龙逼上岸来的。”
白可染吃吃笑道:“原来这个主意是我可爱的徒儿出的,好,师父我与有荣焉,哈……”
高峰道:“白老兄,你别逗了,咱们如何进行呀,你还未曾仔细说明白呀!”
高峰道:“何时?”
白可染的面色变了。
想到杀人,那不能不能开玩笑。
他咬咬牙,道:“三天后的午后。”
白可染还不由得伸手摸摸腰后面。
他的腰后暗藏着一把双刃尖刀。
高峰道:“那不快要到汉江了吗?”
白可染道:“不错,也是往武当山的那条道上。”
高峰道:“我以为不大对劲。”
白可染转过身来,道:“有什么不对劲?”
高峰道:“那条路既然是往武当山,而且又是大白天,这要是动手,别人就以为咱们是武当山上的出家人,更何况若是碰上真正的道士前来,不就把咱们的西洋镜拆穿了吗?到了那时候,咱们便又多了个厉害的敌人了。”
白可染笑了。
他吃吃笑着又回头走,边轻松地道:“你忘了,我说过的话,咱们打扮道士,为的是路上好太平,等到快要到地头上,咱二人立刻又换了别的衣衫了,哈……”
高峰道:“换了衣衫,你就不是我的师父了,哈……
“哈……”
两个人大笑,两个人也走得更快了。
一辆大车缓缓地往山边驶着,大车看上去只有一个人抖着长鞭往前驶。
大车上只有个破篷子,从后面看过去,车里面也是空荡荡的没有人。
那匹拉车的老马,好像背上脱了毛,摆口的马嘴吐白沫一付老态龙钟不胜负荷的样子,就好像那个赶大车的老头儿一样的喘大气。
天气是有些热,地上还在冒热气,只一低头看路面,你就会发觉那股子氤氲之气在跳动。
大车走地慢,在车后面的两个道士也慢。
两个道士走到大车边,却突然发现赶大车的从坐的屁股下面,有意无意的抛下个小包袱。
大车仍然往前驰。
两个道士忽然转入一片林子里了。
两个道士当然是白可染与高峰两人。
两个人提着包到了林子里,白可染先是看看天。
从林缝隙看太阳,好像景致很美,他笑笑,道:“咱们还可以睡一觉。”
高峰道:“为什么还能睡一觉?”
白可染道:“养精神呀!”
高峰道:“等一觉醒来人已过去了,怎么办?”
白可染笑笑,道:“你若怕人走过去,你坐在一边守着,我睡。”
高峰道:“如果你累,你就睡,不过……”
他换下了道装,穿上了便装,伸手一摸口袋,,袋子里一张银票一张字条。
高峰取出字条看,上面他只认识一半字。
他把字条交在白可染手上,道:“你念!”
白可染道:“噢,原来字认识你,你不认识它们呀!”
高峰道:“不错,这没什么,我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有一天我自然认识它们!”
白可染道:“你很看得开嘛!”
他开口念道;“洪百年亲率四力士离去,情况不对,切莫动手。”
高峰道;“这是什么意思?”
白可染皱起眉头,道:“这是叫咱们看情形再动手,高老弟,洪百年养了四个大力士,洪百年也是靠他们四个人起家的。”
高峰道:“跑了四天的路,就这么算了不成?”
白可染冷笑,道:“我不甘心。”
高峰道:“我也不想当“肉呆”。”
白可染道:“高老弟,咱们二人得合计一番了。”
高峰道:“我当然听你的。”
白可染道:“不,两人商量,强过一个人的主张。”
高峰尚未回答,斜刺里传来一声哈哈,道:“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
白可染与高峰一齐看向林子里,只见那个赶大车的变了样。
只是这一模样,白可染立刻认出来了。
他呵呵一声笑,道:“可他娘的妙,老路来了。”
老路,当然是路通。
路通在这三江地面上就是个赶大车的汉子。
刚才赶车的就是路通,只不过路通很会巧装扮,白可染竟然没有看出他,就好像段大姐一样,她扮成的老太婆,三船帮二当家阮启川也上她的当一样。
高峰并不认识路通,这没关系,白可染认识就可以了。
那路通早就知道段大姐新近找了个专门杀头的高手,如今发觉高峰只不过是个少年仔,心中还真不敢太相信高峰的本事。
他对二人招招手,三个人闪身走入一片林子里。
路通看看高峰,笑笑,道:“老弟兄,似你这般年纪便列位高手之林,有够天才。”
高峰看出路通话中带着不服气,淡淡地道:“我只会杀头。”
路通道:“也是要命的地方。”
高峰道:“别再谈我,先说任务吧。”
白可染道:“时辰就快到了。”
路通指指林深处,道:“大车藏在林子里,段大姐有所交待。”
他顿了一下,又道:“段大姐想不到姓洪的把他在大船上驻守的四大力士也带在身边了。”
白可染道:“姓洪的机警,他明白段大姐在搅和三船帮的茅坑了。”
高峰不开口,他只静静的听着。
路通道:“洪百年带上贴身四大力士,便是提防着段大姐暗中收拾他。”
他再一次地看看高峰,又道:“高老弟,我本来是不会来的,只不过段大姐不放心你,如果只有一个洪百年,段大姐就不会半夜三更天把我支来了。”
高峰笑笑,他仍然不开口。
白可染道:“洪百年的四个老干又粗又高,四个人均是大板斧,厉害呀!”
路通道:“段大姐不想她的高老弟死在斧头下,所以她也把任务分配了。”
白可染道:“怎么分配?”
路通道:“我与你合力搏杀四力士,姓洪的就交由高老弟一人对付了。”
白可染道:“大概也只有如此了。”
路通向高峰道:“高老弟,行吗?”
他的话中有话,明着是分配的工作可以吗,其实是问高峰,你能不能对付洪百年。
高峰笑笑,道:“我只会杀头。”
是的,他爹就叫高杀头,他只学了他爹的手艺,但这些事路通当然不知道。
路通重重地点着头,道:“只不过,高老弟呀,我可要提醒你,姓洪的道上混了三十年,他的三把头刀都是用人的鲜血泡浸的,也不知杀了多少人,远攻近取,无往而不利,你可得多加小心了,只因为我们二人对付四个大力士,怕是到时候照顾不了你的呀!”
高峰笑笑,道:“刀是利的,人是活的,是生是死,还得看各人的造化,二位,且让我们把生死付诸上天,尽力而为了。”
路通猛一怔,他干瘪地道:“你……这口吻……”
白可染道:“我得到的命令是看情形,有把握再动手,无把握等机会,看样子……”
路通道:“我来了,只有硬干了。”
高峰道:“路老兄,你大概已经知道姓洪的今在何处了吧?”
路通道:“不错,再有半个时辰就会打此经过。”
靠着一棵大树,高峰坐在树下面,他的手上玩弄着那把短刀,短刀的冷芒在树林的阳光照射下进射出耀眼的闪闪光芒。
他用刀割着指甲,双目中流露出不平常的冷芒,只因为这种等待实在有够无聊枯躁的。
他看看一边的白可染,可好,他睡着了。
路通也睡了,睡的口水也流出来了。
两个人还微微打着鼾,也难为他二人,就要命了,竟然还能睡得着。
高峰无聊地站直身子,猛的不远处传来车轮声,他尚未有所移动,只见路通与白可染一弹而起,好像地上有弹簧一样,把二人弹起一高。
那路通腾身上了树,右手遮眉远处看,他吃吃笑了。
下面的白可染道:“点子来了?”
路通跃下树,他捉弄笑道:“大车后面四骑马,不是姓洪的就是王八蛋!”
白可染道:“四个骑马的一定就是洪百年的四大力士。”
路通道:“谁说不是。”
他对高峰又道:“高老弟,你人千万别叫大姐对你有所失望呀!”
高峰道:“你们对付四大力士,姓洪的人头是我的了。”
他看看手上的短刀,又道:“我不打算帮你们对付那四大力士哦。”
白可染笑笑,道:“高老弟,怕是我们也无暇管你了,你自求多福吧!”
高峰道:“彼此,彼此。”
大道上咕哩隆隆响,还夹杂着答答的马蹄声,半空中传来长鞭声叭叭响,这一行走的真匆忙。
就在一片树林边,忽然两条高高的树枝弹起来,只见两个人影儿在半空中一连三个空心筋斗,那么厉疾地往四个骑马粗汉头上落去。
太突然了,任谁也想不到会在树上弹出两个要命的杀手出来。
四把大板斧挂在马鞍上,四个怒汉一齐去抓斧。
“啊!”
“哦!”
只见空中的两团人影分左右交错而过,便也擦起血雨滴下来。
真凶残,马上的大汉有两个的肩背流出鲜血来,好像伤的还不轻。
虽然伤的不轻,但他二人也不含糊,仍然抓着大板斧,二人与另外两个落下马,四个人分两批,轮着巨斧就分往那刚落地的两人砍过去。
那二人当然是路通和白可染。
两个人分别站在大道的左右两边。
两个人没有一举杀死那两上大汉,还真的有些难以相信的事实。
白可染直叫可惜。
路通也在咬着牙。
“等等!”
大车停下了,从大车上走下个红面壮汉——这个人一身绿色素福罩衫,手上一把凉快扇,双目如炬地怒视着路两边站的路通与白可染。
“二位是那条道上的?”
“江湖道上的!”路通说的不好听。
车边那人冷笑,他仍然扇着扇子,热嘛。
他拍住四个大个子,其中两个还在流着血那个绿罩衫红面怒汉,正是三船帮的三当家,也是洪家堡的主子。
他看看路通又看看白可染,笑了,道:“二位,何处不是交朋友的,如果二位手头不便,尽管开口,洪某人不会令二位失望。”
白可染呵呵笑道:“姓洪的,我们的胃口大,怕是你不会答应。”
路通也在路的另一面,道:“听了你会吓一跳。”
洪百年呵呵笑,他的声音好平常,道:“把你们的价码开出来吧!”
白可染道:“姓洪的,你倒真大方。”
洪百年道:“如果能交二位朋友,花再多的银子又算得了什么?”
白可染道:“可惜你付不起,要的是你的人头!”
洪百年仰头哈哈大笑。
他的扇子不见了,他双手变出三把刀——真快。
白可染不笑,他冷冷的道:“你给吗?”
洪百年收住笑,道:“段玉那婊子养的呢,叫她出来见我。”
他立刻明白,这二人并不是为了银子。
这二人是段玉的人,是来取他头的。
江湖上谁敢同势大人多的三船帮做对?只有段玉。
洪百年也明白,当年血洗坝上,他的三把尖刀可也出了风头,段玉她爹段洪就死在他的刀上。
只不过至今洪百年还不相信,当年血洗坝上,原是斩草除根,为什么十几年以后又冒出个段玉,这也太玄了吧!
他想见见段玉,水龙也想见段玉,但此刻段玉没有来,洪百年只是在吼叫:“那段玉呢?”
白可染道:“段大姐还不屑于同你过招。”
路通已嘿嘿笑道:“姓洪的,坝上的哥们有不少已到了三江地界以内了,水龙的日子难过了。”
洪百年叱道:“凭你们,哼!”
白可染道:“姓洪的,你抬头看看。”
洪百年道:“看什么?”
白可染道:“看一看天上的日头多么圆,你小子的脑袋就快搬家了,头掉了,你便再也看不到太阳了。”
洪百年忽然想起段玉有个杀手专门杀头的。
他在总舵便知道了。
阮启川的头几乎被切掉,老四勾上天的也一样,两个人的伤处他还特别去研究过,只不过他越研究越心惊,因为那刀口之处乃是头后最脆弱的地方。
他当时就以为这人的刀法太可怕了。
然而,等到水龙的大舅子“一刀断流”成财被刀切掉了头以后,便是水龙也吃惊了。
因为那断头的一刀太整齐了。
洪百年还真的真的吃一惊,他回过头看一遍,冷冷道:“二位,只有你二位?”
白可染道:“足够收拾你们了。”
洪百年大为放心地呵呵冷笑道:“真大胆,且看谁砍谁的人头!”
他身子一横,弹坐在大车后,又吼道:“杀!”
他身边的四个大力士早就火大了。
四个人虽然伤了两个,但两个受伤的更厉害,他们的身上还流着血,但好像那不是血,是汗一样,一把把地被他二人往身上抹着。
四个大斧分两批,分别往白可染与路通二人砍劈过去,斧刃成层宛如半边山那么凶残地狂砍不休。
白可染堵住两个大力士,他的心中最明白,对付这种人呢,只有闪着干,凭准也阻不住那一斧砍。
如果前面是块大石头,也经不起大汉一斧砍。
白可染的武功一流的,他闪跃在两把斧刃流动下,一点也不退让,只不过他还未发现两个大汉的破绽。
与白可染一样,路通也是不停的闪展腾挪,出刀反而不见威力。
这光景看在洪百年的眼晴里,他嘿嘿的冷笑不已。
他基至准备收起三把尖刀了。
于是,附近传来人声,那声音很平淡,也很平和,就好像是来打声招呼似的。
“如果我是你,我就笑不出来了!”
是高峰。
他到这时候才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他不急于出来,因为他一定要弄清楚姓洪的身份模样,他不能杀错人了。
人头杀错了是不会再长出去了。
洪百年猛吃一惊,他侧身摆出个绝妙的姿势,他的右臂护着头,左臂护着头,三把尖刀均在他的手掌中。
“你是谁?”
高峰憋声地道:“人的名儿真难闯,这几个月好像是白混了。”
洪百年听不懂他的话,不由怒道:“原来是个乳臭未干的浑小子。”
高峰道:“杀人是不论年纪大小的。”
洪百年叱道:“小小年纪就动刀。”
高峰道:“我不但动刀,而且动上刀就要人的头,你老人家难道不知道?”
洪百年大吃一惊,吼叱道:“他娘的老皮,原来这几个月专门杀头的小子就是你呀!”
高峰捉狭讪笑:“祖传秘方,你多指教。”
洪百年怪叱如雷,虬髯抖动不已,道:“娘的老皮,油嘴滑舌,你不是在江陵那面出没吗,今日为何来到这武当山前行凶?”
高峰道:“只因为水龙躲在大船上装缩头乌龟,没法子,只得先找你一番消遣了。”
洪百年咒骂道:“放你妈的屁,你敢把洪大爷当马甩呀!”
高峰冷冷道:“姓洪的,听说当年血洗坝上你的威风最大!”
洪百年叱道:“谁说的?”
高峰道:“你不承认?”
洪百年忽然拔刀而起,他人在半空中发话也出刀。
“老子宰了你这小畜牲!”
有一把尖刀如闪电,直往高峰的面门射,另外两把尖刀也不慢,分左右兜的向高峰就是五十一刀戳。
高峰横着上身往右躲,那模样就好像恶狼闪躲猎人的钢叉一样。
就在洪百年的前足刚沾地,第一支尖刀戳在树身上的时候,高峰忽然腾身起,便也挚出手中短刀猛一切。
“叮”的一声响,他先削断敌人左手短刀,身子已掠在敌人的左侧。
真妙,他的短刀反力道回切。
“噌!”
“唔!”
刀切在敌人的脖子上,高峰却发觉敌人右手尖刀抢来了。
那一刀指正他的肚皮上,如果不快退,他一定会垫在下面先死。
他是来杀人的,可不是来送死的。
肚皮猛一吸,吸进半尺深,肚皮也随着他的后跃而退在两丈外。
鲜血流出来了,当然是洪百年的脖子上流的。
洪百年也不愿意死,他还有太多太多的银子花不完,银子多的人总是怕死的,就算洪百年再厉害,到了这时候他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逃。
他用左手扶着破脖子,头不转身身转动,腾身上了一边那马背上。
他本来是坐大车的,坐在大车上数银子,比骑在马背上妙多了,也爽多了。
然而,当他挨了一刀差一点被人把头切掉,他只得逃了,而且是弃银而逃。
赶大车的着急了,他举着长鞭要打马身。
真不巧,高峰追洪百年,追到车头上,他发觉赶大车的要赶马,不由一刀杀在马脖子上。
他习惯砍脖子。
真残忍,马脖子还真经不起他的短刀杀,噗通一声马脖子垂下一半接地面,看吧,马血就顺着破处像条小溪般的往地上流着。
马死了一匹,另一匹当然拉不走大车了。
赶大车的一声叫“妈妈咪哟!”
他逃了,往林子没命奔去。
高峰不会去追赶大车的汉子。
他却怔怔地看着已驰出半里远的洪百年。
他没有切掉洪百年的人头,心里觉得有些失望,如果段大姐不高兴,她会不会杀了自己?
他有些不愉快,只见路两边杀的惨。
先说白可染。
他老兄不知什么时候挨了一斧头,大腿上开了口,但白可染不叫喊,他仍然能闪动,那个挨了白可染刀子的大个子,双目尽赤,虽然背上又挨一刀,但他仍然搏杀不退,与另一大汉配合着。
高峰就觉得,再有几回合,白可染非完蛋大吉不可。
路通也不好过,他的背连肩,被巨斧挖开一条血口子,他的上衣也湿了一大片——那不是汗水而是血。
路通的面色也变了,变得灰惨了。
他绕着一棵大树转,可也害惨了那棵老槐树替他挨了几板斧。
这就说明他二人吃亏在兵器上了。
武家之言是对的。
兵器是寸险,长的总比短的好,重的比轻的狠洪百年的四个大力士都是力大无穷,斧头也是特号的。
再加上两个杀一个,白可染与路通二人的亏吃大了。
如果不是他二人上来就是偷袭得手,只怕早就被摆平啦!
高峰大刺刺的走过去,他风凉笑着地道:“咳,怎么你二位也受伤了?”
白可染道:“看热闹不是?”
高峰惹笑,道:“我从小就喜欢看人打架。”
白可染边杀边叫:“好了,高家大少爷,你真要看这血淋淋的搏杀而不出手呀!”
高峰道:“唔,要我帮你呀!”
白可染道:“再不出手我骂了。
高峰哈哈笑道:“师父,你怎么如此不济!”
白可染怪声吼道:“我叫你师父!”
高峰出手了。
当他闪过围杀白可染的正面大汉时候,那颗斗大的人头落得地上一个坑。
另一个大力士旋斧,大声怒骂:“操你娘!”
他的斧刃从高峰的头上旋过去,而白可染的双刃尖刀已自他的身后捅入他的肚子里。
“唔!”
那大汉抛斧反手去拔尖刀,一路唉唉叫着大旋身,活脱像个大狗熊。
“噗通!”
两个大力士倒一双,再也爬不起来了。
白可染累的直喘气,高峰又走到路的另一边。
另一边乃是路通与另外的两个大力士在拼命,三个人追逐在一片草窝里,踢得乱草纷纷倒。
高峰走过去就笑了。
他高声地道:“路老兄,可要我出刀?”
路通不开口,他没有机会开口,他全力卯上了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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