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角抵夺擂屈软语(1 / 1)
这世上的事多么奇妙。街头卖唱女与穷酸小书生的悲惨故事隐隐约约听过那么多,没想到如今轮到我亲自掺上一脚。
赌坊里烟味、酒味、汗味混成一团,烛光昏黄而人声喧嚷。
里面上下两层,都摆满了牌桌,有些姑娘穿的衣不蔽体,同时充当小二和荷官,也就是在昏暗赌场里显得楚楚可怜,放到外边恐怕远远够不上栖凤楼的水准。
赌坊不大,没有什么类似拳场的地方。张清圆环顾一周,指向一楼墙角小声说:“那里。”
墙角站着个肥胖男人,不赌博也不喝酒,眯着三角眼看不清神光,样子颇为凶悍。
今年格外寒冷,许多地界都收成不济,能胖成这样倒真稀奇。
我拉着张清圆靠过去:“兄弟,打拳的在什么地方?”
小眼睛里投来一丝不屑,男人默不作声,依旧高昂着头。我伸手摸出串铜钱,嗖一下塞到他背抄的掌中:“还请行个方便。”
“哼。”他这才有了动静,像是活猪从圈中醒来:“新来的小子不懂规矩。有人请你来吗?”
张清圆想出声,我捏了捏她的手腕:“我们是先前进来一姑娘的朋友,过来捧个场。”
永久地址yaolu8.com“那齐整妹子?”男人“呵呵”笑出声来:“再过一会儿你们恐怕见不着了,进去进去,别惹事生非,小心落得她一样的下场。”
他挪开一步,艰难俯下身子,掀起一块厚重的木板,露出其下狭窄阶梯。我没料到这么容易,一时不禁感叹尽欢巷赌博生意之嚣张。
楼梯又窄又陡,一脚下去险些扭了腿。我回头叮嘱张清圆:“慢着点,小心衣服。”那云肩不便宜呢。
入口这么狭窄,我本以为下面是少数人取乐的地方,没想到喧哗声不逊头顶。
我记得私挖地窖在赫州是犯法的,看这地方的规模,赌坊老板足够在城郊监狱住两辈子了。
地下没挖很深,面积却不下一楼,相较之下更加压抑。
估计老板也知道这一点,整个地下没人抽烟斗,空气反而比上面强。
在这儿就能看到简陋的擂台,周边围满了人。
看起来拳赛还没开始,庄家还在忙活着收钱。
“我没见到云喜。”张清圆左右张望,已经开始有点急躁。
更多精彩小说地址yaolu8.com我勾动噬心功,立刻感受到何情的气息。
她被一小撮人围着,脊梁挺的笔直,身旁有些男人还没她高,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她也感受到我的存在,立刻扭过头来。
“嗨。”我笑着抬手,不过这个距离她多半听不到。
少女的眉头皱了起来,又立刻放松,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她推开身旁嘀嘀咕咕的男人,快步朝我走来:“你们怎么来了?我自己就行。”
张清圆的声音已带着哭腔:“公子说他来帮你……我没见到云喜。”
“他还被赌坊扣着呢。”何情摇摇头:“你呢周段,你干啥来了?”
“人都说了,我来帮你。”我面色如常:“打拳是吧,我来就好。”
“你少逞英雄。”纤细眉毛又皱了起来:“用剑和这种搏斗不一样,你压根没练过外家功夫,上去只会挨揍。”
“我最不怕挨揍。”实话讲我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在衡川手、脚甚至是脑袋都断过了,拳头打到身上都不一定会痛。
“总之你别管。”何情还想说什么,我则把张清圆的手腕塞到她掌中,自己朝那群面色不善的男人走去:“我来替她打。”
“我们说好的可不是这样。”为首的男人个头不高,有些贼眉鼠眼,神色里带着戒备:“没有好看姑娘打架,观众可就少了太多。”
“你们还在做庄吧?”我扭头看看:“告诉你们的人,全押我身上,打几场胜几场。事后把人放了,一根寒毛都不许掉。”
“小子,你好大的口气。”男人嗤笑道:“好啊,你若输了,身家也得赔在这里。”
“老实下注就行了,还能让你们赚一笔真是可惜。”我拍拍他的肩膀,周遭的汉子立刻围上前来想动手,我手上稍微加了力气,直到男人脸上变色:“且慢。你也得给我签契约。”
“签就签。”我满不在乎:“拿笔来。”
“周段!”身后传来何情的怒喝,张清圆拉着她不知道在说什么。我吩咐一句“麻利些”,便回头朝着她笑:“你们准备去领人就好了。”
结果两人都没走,站在擂台下一同等待。人越来越多了,张清圆有些战战兢兢的,何情则双手抱胸,一脸的烦躁。
那男人说麻利就麻利,片刻便草拟了张契约,上面条条框框我不打算看,大手一挥便按了手印——这实在是无所谓,他就算下套也没什么用。
在地下看不到天色,时间大约接近黄昏。
那边的入口打开之后就没再关上,陆陆续续进来许多观众,看衣着都不像什么好人——跟我在喜多成衣铺挑选的衣服比起来,显得廉价又妖冶。
其他赌坊的拳手也到了,擂台上站着我今天的第一位对手。
他已把上身脱个精光,露出古铜色的肌肉,粗短脖颈顶着一颗铮亮的光头,长得实在有些刻板印象。
我忍住笑,纵身跃上擂台:“开打吗?”
“哪来的人?没规矩。”结果对面那汉子狠狠一皱眉头。
“主判还没到呢!”台下跟我签契约的男人急声道——我在心里决定叫他“鼠眉”。
还有主判?搞得挺正式。我想了想,也把自己上衣扒拉下来,顺手丢给何情。结果她没接,反倒是张清圆连忙伸手抓到了。
人群从旁让开一条道,走上前一个妖艳的女子。
虽然在地下,温度还是不高,可她只穿着短裙和一条裹胸,丰满乳房绷得紧紧的,一眼望去乳沟如此深邃。
可惜现在不是欣赏的时候,她登上擂台,三两下爬到一旁立着的柱子上:“这便是今天第一场的拳手?”
“没错。”鼠眉远远答应。
“好。”她轻声笑了一下,浓妆艳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你们两个注意了。”
人群短暂安静下来,女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叮”一声响,额前竟然长出两只短短的鹿角——原来是个妖人,能和这边的人和睦相处,还真是少见。
一丝妖力从她身上扩展开来,竟然直直冲向我的后颈。
眉头一皱,内力猛然一震,她便在高处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下来:“这是干什么?”
“喂!那是用来监视你是否动用内力的。”鼠眉连忙喊道。我点了点头:“这东西正宁衙门不管么?”
“此等小小妖术,清安塔都懒得镇压。”那女人重新坐稳身子,两条丰润的大腿晃荡着。
她本来有些狼狈,看到我又放缓了神色:“小哥不用担心,我这法子可是正宁衙记录过的,没一点毛病。”
“行。“我撇撇嘴,将浑身内力收回丹田,又听到何情在下面”啧“了一声。妖力重新伸展,像两只触角,分别连接在我和对面的汉子身上。女子停顿片刻:“都准备好了吗?”
见两人双双点头,她从裙下摸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铃铛:“开始!”
叮当一声响,汉子狠狠吐了口唾沫,双手抱架胸前,试探着朝我逼近。我没这个耐心,一个箭步上前。他吓了一跳,紧跟着一记试探性的刺拳。
当然没有命中,我的拳头已到了他的喉间。
然而没有内力支撑速度大打折扣,被他一拍小臂躲开。
但我本来也没打算凭此获胜——先前了解到的规则很简单,只是不许动腿、不准插眼打裆。
我虽然没关注过什么格斗比赛,却也知道打架时候哪里最疼。
即使不使用内力,我也比这种货色快得多,他还在努力反应的时候,我的右拳已经挥出,实实在在打在他的左肋上。
按那位置不知他的肝脏是否安好,总之一拳下来他顿时蜷成一只虾米,原本挥出的拳头也落在空处。
我稍稍侧开身,躲开他喷吐的鼻涕眼泪口水。
汉子轰然倒地,紧跟着观众们大声惊叹起来,庄家愤怒地一敲桌子。
人群中有人大声地咒骂起来,大约是那拳手的老板?
朝何情挥挥手,我找到人群里喜忧参半的鼠眉:“怎么样,还要打几场?”
“啧,两场。”他也吐了口唾沫。
台上的女子吃了一惊。我抬头看她:“我叫叶常。”
“第一场,叶常胜!”女子朝我点点头,随即高声道。
第二个上来的拳手有头发,长得也白了一些,体格则依旧粗壮,个子比我高一线。
铃铛再次响起,他大约在场下看到了第一位拳手的情况,一上来便全力抢攻,大约是动了以攻代守的心思。
这人的速度比上一位快,我刚刚抬起双手,拳头已到了面前。
用小臂隔开这一击,皮肉上还是隐隐发痛。
但我的速度未必在他之下,挨打的同时也已挥出另一只拳头,穿透防守击中他半边侧脸。
拳手攻势中断,向后垫了一步,脸上已经青肿起来。
我不打算再给他进攻的机会,立刻迈步向前。
他有所预警,侧闪躲开我的第一拳,又成功隔开第二拳,极端的间隙里挥出一记左勾,同样命中我的肝脏。
很痛很痛,没有内力支撑,整具身体都不满地抽动起来。
但有一说一,比起在衡川摸爬滚打受的那些伤,一记爆肝实在算不上什么折磨。
我一拳命中对手的大臂,在他中门大开之际接上全力的勾拳。
一击之下男人仰面躺倒,下巴可能有点碎了。我手上四个指节全擦破了皮——毕竟不像他们那样,好歹有绷带缠着。
抖抖手上的血和皮屑,头顶铃铛再次响起,这次女人的播报及时得多:“第二场,叶常胜。”
台下响起欢呼,鼠眉不安地挪动脚步,何情低垂眼帘不知在想什么。
张清圆不敢看台上惨状,低头抱着衣服和何情的手臂。
又一位穿着豪奢的客人失望地叹气,两个小厮上场拖走了拳手。
我揉揉肝脏,抬头扫视下一位对手。
他正脱去上衣,也登上擂台。
这人比我高一头,比起阿莲也不遑多让,三角肌有我半个脑袋大。
我一边看着众人来往忙活一边盘算时间,不知打完拳、领完人是不是赶得上栖凤楼的晚餐。
该怎么告诉阿莲不用等我呢?
如果结束之后太晚,不如就找个路边摊吃了算——得抓着何情,我受够了她憋着气的样子。
“叮铃铃——”面前人影一闪,腹间猛然一痛。
粗重的拳头正好落在下腹,几乎把我整个人打至浮空。
脚步不稳,已经失去了后发先至的机会,我连忙举手招架,手臂的缝隙里,看见对手凶戾的眼光。
他的眼睛不大,眼角也耷拉着,可从中透露的眼神却冰冷残暴至极。
我立刻明白他是杀过人的,甚至乐在其中——暴力对他来说一定是某种不可多得的享受。
“喂!”台下何情终于出声呐喊。我站稳脚跟,转瞬间又一拳落在侧脸,看来我今晚要顶着发面馒头一样的脸睡觉了。
牙齿之间似乎流了点血,我狠狠闭紧嘴巴,用手臂挡住攻击,拧身一肘落在他肩胛上。
这一下实实在在力透入体,他也顿时闷哼出声。
绕到侧面,我两记刺拳都被格挡,对手倾伏着上身硬抗,混乱中又一拳命中胸膛。
我再次退后,皮肉之下已隐隐发闷。
这应该就是什么外家功夫的高手,失去内力辅助之后力量竟远胜于我。
他大概是哪家赌坊的招牌打手,台下某处传来志得意满的冷笑。
来不及休整,对手又一波进攻已经开始。
我试图以攻代守,却被轻松躲过。
半空凶猛的摆拳改变了方向,击中我的臂弯。
右手钝痛之际,壮硕的身体直撞过来,顿时隔绝了我的攻势。
对手侧过身子,一而再地猛击我的侧腹。
我忍不住像像虾一般蜷缩起身子,最后被一击重拳打得踉跄退后,勉强算是脱身。
肋骨似乎已处在断裂的边缘,我的半边身体一定满是淤血。
对手乘胜追击,我双手格开第一记勾拳,却被猛然击中肚腹,横膈膜抽搐起来。
徒手搏斗经验不足的劣势开始显现,手足无措之际,对手自下而上一记重拳,我仰面翻倒,狠狠咬到了自己的舌头,唇齿之间一股凶猛的血腥味。
扑通倒地,台下欢呼四起,其中夹杂着某人的轻声惊叫。但铃铛还没有响起,我仰躺在地,感受到高台上那女人的眼光。
身上妖术的小小触角还存在,不甘地探索着内力的径迹。
但说不用就是不用,我一抹嘴角的血,从地上爬蜒起来,面对那个已经放松下来的拳手,一手捂着侧腹一手勾勾指头:
“还没结束呢。”
他轻轻“啧”了一声,经验丰富的小眼睛里透露出些许意外。
但毕竟是老练的拳手,瞬息过后便恢复到搏斗的状态。
他滑步挪上前来,一记迅捷的刺拳直取脸颊。
但我已改变了战斗方式。
被击中的同时,我的直拳也命中他的脖颈,可惜差了一些没能打到颈动脉窦。
两败俱伤之中我和他双双退后,拳手甩了甩脑袋,又冲了过来。
这次他一拳爆肝,我则给他来了个双峰贯耳。短暂的交锋过后双方都痛到抽搐。下一回合双拳对撞,指节喀拉作响。
“你怎么——”他终于面露惊愕,但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我的舌头正在流血,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不好意湿,天生赖打。”
收藏永久地址yaolu8.com接下来的数个回合血腥又荒诞,我和对手都像野狗一样连滚带爬,但最后是我还站在场上。
对手仰面朝天,脸颊已经肿胀到看不清五官。
我身上则是一个连一个的青紫拳印,嘴里一直流血。
场下有些安静,直到这时才开始议论纷纷。先前冷笑传来的地方有人大声诘问:“他没有使用内力?”
“没有。”高台上的女子捂着半边脸颊,摇响铃铛:“第三场,叶常胜。”
“打得好啊我操!”庄家兴奋地吼起来,鼠眉伸手擦着额上涔涔冷汗。我吐一口血沫,走下擂台:“放人吧。”
“你……你是何许人也?对面那拳手可是在正宁衙手里活着出来的,半个尽欢巷数他身手最好。”鼠眉脸色不善,我朝他贴近了点,从裤兜里拽出腰牌一角:“巧了不是?”
一时间他脸上精彩纷呈:“大人何苦这般麻烦?”
扫一眼穿越人群靠过来的何情:“少管闲事,放人就是了。”
天色确实晚了,不知栖凤楼是否还有晚饭。
胡云喜被扣在尽欢巷一处破败的宅院,除过稍微受了点皮肉苦没啥大事,比起我还齐整许多。
他是个白净书生,看起来确实是受女生喜欢的类型,说起话来温言软语,没想到竟然会上头去赌博。
这次丢了个大人,见到张清圆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张清圆和他一起,感激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何情有点不好意思,稍微交代两句就拽着我要走。
好不容易救下人之后大伙都还活着,我没忍住多留片刻,摆出领事的姿态教训两句,希望小胡以后不要再走上歪路吧。
鼠眉恭恭敬敬把我和何情送出尽欢巷,刚离开不需要强撑气势的地界,我便忍不住脚下一软。
何情早有预料,一把撑住我的胳臂,把我一条手臂抗在肩上。
最新地址yaolu8.com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我们两人就这么沉默着慢慢走向我寄存马匹的地方。片刻过后何情终于开口:“换我来也打得过,说不定更轻松些。”
“嗯,这我不怀疑。”
“那你犯什么毛病?你分明可以直接亮出身份,他们不会为了一个黑工得罪正宁衙的领事。”何情悄摸伸手,掐住我腰间为数不多还完好的软肉,还没发力就又松开。
“被你发现了。”我不回答,只是笑笑。
“你用苦肉计。”她低声说。
有的时候何情真是过于聪明,搞得我有点像自找没趣。抬起手挠挠头:“那你好受了些吗?”
她没有回答:“师父的仇我一定要报。”
“沈延秋的命我一定要保。”
有声小说地址www.uxxtv.com“你就这么喜欢她吗?”何情一时气结,手指头又掐住我的腰,拽了拽还是没用力。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喜欢。”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本来就要死了,以为她也就要死了,结果刚认识她就犯了个弥天大错。可因为她、因为噬心功,我们都活了下来。后来她救了我,我又救了她,现在什么都说不清了。可最开始,我是因为她才活下来的,你明白吗?”
何情不说话,只剩下我自言自语:“这世上的事不是一成不变的。从前我以为自己把她驯服的很好,后来才发觉自己大错特错。她是魔头也好怪物也罢,总之我们的命连在一起。而你……有一天你也会有所发现,到那时再作决定吧。等到你师姐复制出噬心功,就开开心心回家去,好不好?”
“你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
我无法回答。寂静中绕过两个街角,那家店铺的老板已牵着马急躁地立在门前。何情深吸一口气,从肩上放下我的手臂:
“我去骑马。”
嗯,虽然被看个透彻,苦肉计还是起作用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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